薑亭月:……
“你最好彆提上輩子。”她冷哼一聲道,“我還沒原諒你上輩子的事。”
也不可能原諒。
今夜陸慎所說的話都曆曆在目,薑亭月又不是個傻子,自然不會在孤立無援的時候跟他對著乾。
但他提上輩子,那就很讓人惱火了。
“好,我不提。”陸慎眼底的暖意淡去了些,看來上一世的結局,似乎很不好。
氣氛一時有些凝滯,薑亭月有些受不了,又問:“你真知道那些宮廷秘辛?”
如果換一個人在這裡,薑亭月第一反應就是捂住耳朵,堅決不聽這些聽了就沒命的秘密,但換成陸慎,那就不影響了。
因為陸慎很厲害,就算有人要為這些秘辛殺人,那殺她之前,肯定得先殺陸慎,一般人殺不了他,而且她莫名的相信,陸慎不是那種會出賣她的人。
“嗯。”陸慎道,“我確實知道許多。”
要不要說呢?陸慎有些猶豫,他低下頭,嗅著她身上的暖香,那抹緊繃到極點的弦,終於慢慢鬆開。
薑亭月正期待著,卻見陸慎忽然偏頭,望向天邊,低聲道:“宮宴快要結束了,你該回去了。”
“你這人……”薑亭月咬牙道,“你故意吊人胃口,我才不想聽呢!”
她推開他的肩,沒好氣的問:“我們怎麼回去?”
“不急。”陸慎將揭開的琉璃瓦,重新擺回去,又對她伸手,笑道,“我送你回去。”
薑亭月不情不願,還是握住了他的手,悶聲道:“還不是怪你,我突然消失大半天,我阿娘肯定緊張得很。”
陸慎帶她從屋頂上下來,又繞開禁軍,從小路帶她出宮,一直快到宮門口時,他才解開圍脖,重新給薑亭月戴回去,低聲道:“我不便光明正大出現,你家馬車停的離門口近,你一出去便能看見。”
“哦。”薑亭月想也知道,他這個已經死去的身份,自然是不能露麵,更彆說出現在皇宮裡。
陸慎又說:“等你回府,我將秘密,以書信傳你。”
薑亭月震驚道:“你留下墨寶,豈不是給我留了一個把柄?”
“嗯。”陸慎不在意道,“贈你一個把柄,那又如何?”
“太張狂了,我爹說,這副樣子,注定是要吃大虧的。”薑亭月搖搖頭,轉身提著裙擺便走的飛快。
夜風很涼,迎麵吹來時,沒了陸慎替她擋風,她很快又覺得冷,腳步匆匆,很快離宮。
她是女眷,身上有腰牌,守衛隻是看她看一眼,也沒說什麼,便放她離開了。
出了宮門,薑亭月一眼便望見自家馬車,匆匆趕去,手腳並用爬上車,桃喜聽到動靜,掀開簾子一望,驚道:“小姐,還沒到宮宴散的時辰,你怎麼就出來了?”
“貴妃召見我,我回去的時候,迷路了,逛了一大圈,最後逛到宮門口,我乾脆就直接回來了,反正影響不大。”
薑亭月邊解釋,邊上車。
車廂內是暖和的,炭火燃著,點了淡淡熏香,薑亭月懷裡被塞了個暖爐,梨憂又遞來一杯熱茶,沒一會兒,她就熱的直冒汗,便將外麵的厚重披風給脫掉了。
薑亭月等的有些無聊。
她都快懷疑是陸慎故意誆她,不肯告知她真相,所以才借口宮宴結束,送她離開的。
但並不多時,就聽見外麵一陣喧嘩,似是人群從宮裡出來,不多時,馬車簾子就被掀開,來的是蘇婉,她有些焦急,見到薑亭月安穩待在馬車中後,才長舒一口氣。
“月月,你果真回來了,阿娘同我說時,我本來還不信的。”
她今日出門,並未帶兩個孩子,站在馬車邊,鼻頭都凍紅了,薑亭月忙道:“嫂子,你先上我馬車暖暖身子。”
蘇婉沒有推辭,上馬車後,梨憂又遞了碗熱茶。
薑亭月才問:“你們怎麼知道我出宮了?”
蘇婉捧著茶,語氣不慢,卻是一如既往的溫柔:“你被貴妃的人帶走後,遲遲未歸,阿娘本想去尋你,但宮中出事了,禁軍將整個金殿都圍了起來,我們都出去不得。”
“直到方才,禁軍突然撤離,我與阿娘正焦急你的情況時,有個宮女,跑來跟我們傳了話,說是你已經平安離開皇宮了。”
薑亭月心下琢磨,應該是陸慎派人告知的,除了他,也沒人知道她離宮一事。
她又問:“阿娘呢?怎麼沒跟你一起出來?”
“阿娘知道你平安後,讓我先離開,她應當是在等阿爹一起過來。”蘇婉回道。
“哦。”既然如此,那薑亭月就不擔心了。
確實沒有等太久,李雲柔就與薑世忠一並歸來,她還特意看了眼後麵的馬車,確定了一下薑亭月的情況。
薑亭月就將那份說辭告訴她了,“離開貴妃宮裡後,我意外迷了路,轉著轉著,就轉出宮了。”
李雲柔欲言又止,但到底什麼都沒說,隻道:“沒事就好。”
直到回府後,才將薑亭月扣留下來,詢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貴妃娘娘身邊的人,都是走慣了宮路的,怎麼可能將你帶的迷路?”
“我就知道瞞不住阿娘。”薑亭月笑了聲,說,“我遇到賀蘭延了,身邊帶路的宮女太監害怕他,都跑了,我傷了他之後,倉惶逃跑,意外跑出宮的。”
李雲柔緊張的問:“可有受傷?”
“沒有。”薑亭月搖頭。
李雲柔便鬆了口氣,又問:“拿什麼傷的?三殿下應該沒死吧?”
她心下有些緊張,在琢磨閨女萬一真的失手殺了三皇子,他們一家該怎麼隱瞞下來,又或者,還是一家都直接跑路算了。
“沒死沒死。”薑亭月舉起腕上的袖箭道,“拿這個傷的,就是給他身上紮破了個窟窿而已,他還活蹦亂跳的呢!”
都能站起來跟皇後據理力爭,看來是沒什麼大礙。
李雲柔盯著她腕子上的袖箭,忽然伸手,仔細看了看,問:“誰給你做的?手藝還挺好。”
“我自個兒買的。”薑亭月連忙收回手,佯裝鎮定道,“上回知道三皇子對我圖謀不軌後,我就買了這個袖箭,就是為了保護好自己,今天果真派上用場了。”
李雲柔望她這心虛模樣,笑著拿指尖戳戳她腦門,歎道:“你說是就是吧!好了,回去睡覺吧!今日也累著你了。”
“嗯。”薑亭月轉身想走,又停下來。
她向來是藏不住心事的,今日陸慎那番話,不可否認,她真的有些被嚇到了,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跟阿爹阿娘告狀。
但話到嘴邊,薑亭月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怎麼了?”李雲柔輕聲問。
“沒,沒事。”生平頭一回,薑亭月沒對阿娘說實話。
就算是上輩子,她不在乎名聲,強行追著陸慎跑的時候,即便阿娘再反對,她還是堅定的告訴了阿娘自己的想法,她從沒瞞過阿娘什麼。
偏偏,這一回,她不知道如何開口。
“那個……要不,我們與霍家的親事,先取消了吧!”她總覺得,霍承紹是個很好的人,不應該被卷進來。
但隱隱約約中,薑亭月又覺得,陸慎不會對霍承紹下手,不過這種沒由來的猜測,薑亭月也覺得不靠譜。
“都是假定親了,取不取消什麼的,也不重要。更何況,新年的時候提這個不吉利,你既然想取消,我便同你爹細細商量一番,但也得春節過後了。”李雲柔不理解,但還算支持。
“謝謝阿娘。”薑亭月笑道,“我回去了。”
回到菡萏院時,薑亭月正琢磨著,怎麼同霍承紹說這件事,便看到桃喜遞了封信過來,皺眉道:“不知道誰送的,但叮囑一定要送到小姐手中。”
薑亭月瞥了眼,信封上什麼都沒有,看來這就是陸慎寫的信了。
她伸手接過來,道:“給我吧!”
展信一看,寫了整整三張,陸慎不虧是探花郎,用詞簡潔,三言兩語,便道出了皇貴妃的過往。
而這段過往,在有心之人的刻意抹去下,已經被人淡忘了。
皇貴妃本名叫什麼已經無從查起,隻知道她姓孔,她父母雙亡,來京投靠表親,十六歲時,便嫁與青梅竹馬的侍郎為妻,夫妻二人恩愛,但不久,孔皇貴妃便在上香路上,遇到了聖上,聖上對之一見傾心,甚至不顧名聲,君奪臣妻。
入宮後,孔貴妃盛寵,風頭一時無兩,聖上為她造明月台,製金縷衣,幾乎要什麼給什麼,但可惜紅顏薄命,如此美人,不過一年,生下三皇子後,便香消玉損。
薑亭月看到這裡,在心下吐槽,先前還說孔皇貴妃的恩寵,遠勝過一騎紅塵妃子笑的楊貴妃,沒想到,她這故事,還真跟楊貴妃有幾分相似之處。
都是可憐的女子,薑亭月心下微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