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經說,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為她付出了什麼,就要全部告訴她,不然人家怎麼能懂你的心意呢?
所以,陸慎打算全部告訴她。
“什麼事?”薑亭月沒有動,乖巧任由他抱著,隻是時不時偏頭望一眼外麵,她怕若若這時候闖進來。
“仁宣太後,想殺你。”
薑亭月愣了一下,“她,想殺我?”
上輩子那些事,好像隨著重生,越來越遙遠,有些事,她還記得,卻又覺得,她已經沒辦法身臨其境的感受一切,她有時候回憶起來,像是在看彆人的故事一般。
仁宣太後向來不喜歡她,她也沒見過太後幾回,她隻知道,太後厭極了她,卻不曉得,原來這麼早,仁宣太後就討厭她討厭到恨不得殺了她。
“是我的原因,抱歉。”陸慎輕聲道。
如果不是他喜歡她,仁宣太後是不會在此時針對她的,她再厭惡薑國公,也是能分辨時機的,顯然如今並非是她泄怒的好時候。
“但我接下來想跟你說的,才最為重要。”
“仁宣太後有一支飛鳳衛,其中有一正一副兩將軍,正將軍叫百歲憂,副將軍叫千麵鬼。一般情況下,百歲憂負責保護仁宣太後的安全,不會被派出來,會來殺你的,很有可能是千麵鬼。”
“千麵鬼人如其名,沒人知道他原本長什麼模樣,他武功不是最拔尖的,暗殺手段也都很一般,但是,他可以完美偽裝成任何人,不露出絲毫端倪。”
百歲憂武功高強,倒是能防,可千麵鬼不行,你永遠都不知道,身邊的人是什麼時候被取代的,可能是很久之前,也可能是一息之間。
在抓到千麵鬼殺了他之前,最好的防備手段,是將薑亭月身邊之人都隔離起來,不給千麵鬼接近她的機會。
但顯然,陸慎現在,沒辦法做到這一點。
他將她帶走,國公府必然大亂,陸慎絲毫不懷疑,一旦薑國公得知薑亭月是被他帶走,整個國公府,都會不留餘力,想方設法壞他大計。
所以,陸慎隻能退而求其次,將半枚兵符給她。
而薑亭月,她在得知自身處境如此危險之時,她一定會將這事,告與其他人知道。
半枚兵符,調動的威虎軍有限,且隻能調動一回,並不足以護她周全,但上回在行宮,老國公夫人考校他後,曾告訴他,另外一半兵符,在老國公夫人手中。
那半枚早就隱世且能調動威虎軍的兵符,才是國公府真正的保障,太宗對老國公夫婦,屬實偏愛。
雖然陸慎不知道,為何老國公夫人要將這等秘密告知他,但陸慎知道,半枚兵符護不住她,可完整的威虎軍,卻能好好的保護她。
薑亭月聽到有人殺她,還是這麼厲害的人,還有些慌,下意識問:“那你給我這個,我就安全了嗎?”
“對。”陸慎抓住她的手,從半枚兵符上細細摩挲過去,直到薑亭月感覺到一處細微的凸起。
她低頭去望,正是那個“虎”字下,有一道機關。
陸慎說:“這是能調動威虎軍的半枚兵符,這處機關,按下去,便會有一道信煙灼燒升起,離你最近的威虎軍,會即刻趕來。”
“但也有一個缺陷,若是隻有半枚,按下機關後,這塊兵符,會頃刻間瓦解,隻有完整的兵符,才能多次使用。”
“另外半枚,在你祖母手中。”
薑亭月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連忙叫停,“等等,你說的威虎軍,是我想的那個嗎?”
那個傳說裡,由太宗花費半生心血,親自挑選而成的神兵,一支威虎軍,能破百城,能滅一國。
這種東西,是可以交給她的嗎?
“是。”陸慎肯定了她的想法,道,“就是你想的那個。”
薑亭月的手抖了一下,陸慎握緊她的手,溫聲道:“彆怕,這是唯一能保護你的方法。”
若非知道另外半邊兵符在國公府,否則陸慎也隻能采用下下策,強行帶她離開。
“千麵鬼來的沒有這般快,去尋你祖母,你不會有事。”陸慎嗓音清冷,一字一句,都極為鎮定,很好的安撫了薑亭月不安的情緒。
她點頭應道:“好。”
事關生死,薑亭月想活著,當然也極為重視,她信陸慎,當即道:“我這就讓桃喜備車,我去找祖母。”
“嗯。”陸慎握住她有些涼的手,溫聲道,“彆怕,你不會有事。”
昨夜來的飛鳳衛才死,不至於來的這麼快。
薑亭月沒帶若若,讓梨憂帶她去找了李雲柔,自己卻帶了人,去見祖母。
白梔抱了披風跟上來,輕聲道:“小姐慢些。”
一抬頭,見到陸慎,又想起桃喜的話,微微一愣,隻垂下眼,當沒看見人,默默將披風替薑亭月係好。
“小姐,外麵風大,咱們多穿些。”
薑亭月又望向陸慎,問:“你也去嗎?”
他如今還不能露麵,一起跟過去,怕是不大方便。
陸慎以為她害怕,便點頭道:“我與你一道,莫怕。”
“哦。”薑亭月望他一眼,轉身上了馬車。
國公府做叔父家隻隔了兩條街,並不算遠。
繞過一條巷子時,一道薄如絲光,細如輕風的東西向著車轎而去,陸慎目光一凜,伸手攔過。
落在他掌心的,是一枚薄如蟬翼的刀片,薄薄刀身上,隻刻著一隻翅膀殘缺的蟬。
陸慎神色一凝,望向薄刃的來處,那裡已經沒有人了,可他依舊神色鄭重。
來的是百歲憂。
看來他猜錯了。
百歲憂向來不離仁宣太後,仁宣太後怕死,這些年,狗皇帝沒少對她下手,若非百歲憂在她身邊護著,她早就死了。她怕死,是以絕不敢讓百歲憂離身半步。
未曾想,她寧是不顧自身安危,也要派出百歲憂來殺薑亭月。
那千麵鬼呢?
是代替百歲憂守在仁宣太後身邊,還是,也潛伏在附近呢?
車輪碾過地麵,激起一點塵土飛揚,馬車內,白梔正嘰嘰喳喳跟薑亭月說陸慎送來的那隻信鴿,“小姐,它真的好聽話,奴婢就沒見過這麼聽話的鴿子。”
桃喜在一旁笑道:“行宮裡從沒養過鴿子,你怕是攏共也隻見過這一隻吧!”
正歡聲笑語時,馬車忽然重重晃了一下,桃喜眉頭一皺,出聲問車夫:“怎麼回事?”
“桃喜姑娘,前麵路上出事了,道都被擋了,咱們得繞開走。”車夫低聲道。
桃喜望向薑亭月,白梔也沒做聲,薑亭月說:“那就繞一段吧!”
這關乎她的生死大事,不論如何,今日是一定要去見祖母的。
馬車一路行駛進巷子中,忽然重重一顛簸,薑亭月身子一歪,桃喜忙撲過來接住她,急急問:“小姐,您沒事吧!”
薑亭月一腦袋撞她身上,有些暈,揉著眉心道:“我沒事。”
白梔摔到了地上,齜牙咧嘴爬起來問:“外麵到底怎麼回事?”
外麵,卻已然吵雜一片。
護衛們將馬車圍在正中央,拔劍指向屋頂之上,那裡一隊黑衣蒙麵人,手挽弓箭,箭頭上帶火,向馬車上射來。
頓時,富貴奢華的馬車,就卷起一陣灼熱大火,有人掀開車簾,將馬車中的幾人帶下去。
薑亭月被熏的咳了好幾聲,有些茫然,又有些害怕,要殺她的人,已經來了嗎?
陸慎卻被絆住了,他手中的劍,直直向眼前人劈去,薄薄劍身,反射出凜冽寒光。
而與陸慎交手的,是個很魁梧的男人,臉上疤痕交錯,已經看不出原本的容貌,他嘻嘻笑道:“小殿下,屬下不想傷您,還請您速速退開。”
陸慎冷臉接過他手中一招,長劍橫刺而上,卻又被擋住。
他冷聲問:“千麵鬼在何處?”
“小殿下相問,屬下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儘。”百歲憂又笑了兩聲,他的聲帶被大火燎過,已經毀了,笑起來時,十分刺耳,“總之,千麵鬼也在京內,小殿下,主子要我們殺人,我與千麵鬼聯手,還從未有過敗績。”
“是麼?”陸慎譏笑一聲,一劍毫不留情劈下,“那這回,便有了。”
他自當做好萬全準備,怎麼可能隻有他一個人前來,他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安排的人,都安排好了。
薑亭月身邊,忽然多出許多人,有她認識的兩個,但更多的,她都很陌生。
這隊人,隔開她的護衛,護著她們,棄了馬車,往大街上而去,街上有羽林衛,會很安全。越走越遠,那群執弓箭的刺客,已經看不見身影了。
百歲憂反手接下這一劍,誇道:“小殿下還是厲害的,不論是武功,還是心計,都遠超出常人。”
奉這等人為君,百歲憂心中是極為滿意的,可唯獨,他不喜歡君上心中有私情。
又慢悠悠的,跟著一笑,“可是,誰告訴的小殿下,千麵鬼,是個男人呢?”
陸慎目光一顫。
百歲憂不緊不慢接著笑道:“小殿下,千麵鬼是扮過不少男人,可她實實在在的,卻是個女子,還生的極為清秀。”
“這世上,沒人知道千麵鬼的真容,那位國公府小姐,倒是幸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