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的手顫抖了一下,卻更用力的,將她抱進懷裡,他一遍遍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遍遍道:“不可能,絕無可能。”
他怎麼可能會殺她,沒有任何理由。
不管他怎麼想,怎麼推斷,在他一遍遍的演算裡,她都與任何事物不存在衝突,一開始就沒有衝突,即便有,他也隻會選她。
他斷然不可能因為旁的什麼,而去殺她。
陸慎一遍遍推斷,卻始終找不出緣由。
薑亭月忽然就覺得很委屈,她吸著鼻子,將腦袋埋在他頸邊,她說:“你想殺我就算了,為什麼給我用那麼疼的毒藥?我好疼,我真的好疼,你為什麼這樣對我?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疼。”
他腦海裡,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徹底崩斷。
“我,我不知道。”陸慎頭一回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是不是因為,我糾纏你,你煩了,所以你恨我?”
陸慎急急否認:“不是,我不恨你,更不會煩你。”
“我愛你,乖乖,我的小月牙,我隻愛你。”他低下頭,額頭輕輕抵著她的眉心,一遍遍重複道。
可其實,他說的話,薑亭月都聽的不大清晰,醉鬼是不講道理的,按理來說,陸慎應該清楚,可他此時此刻,竟跟傻了似的,隻會一遍遍重複,他愛她。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的語言功能,他的狡言善辯,他的理智與機敏,在這一瞬,通通都失去了。
他並不擅長吐露自己的情緒,但大多數時候,陸慎都是巧言善辯的,他能三言兩語,離間衷情,也能隻言片語,收攏人心。可到了如今,聽了她的話,他連蒼白的辯解都說不出分毫。
但少女耍了番酒瘋後,已經靠在他懷中,沉沉睡去,她連自己說了什麼都不知道,更罔論聽他說了什麼。
陸慎安安靜靜的望了她一會兒,緊緊地抱著她,一時無措。
他以為,她口中隔著一條血仇,是她父親薑國公的性命,可他沒想到,他欠她的那條命,是她自己的。
強烈的愧疚與痛苦,宛若海潮,將陸慎徹底淹沒,他仿佛溺在水裡,一度窒息。
他一直都知道,他很不是個東西,為了謀算想要的,他什麼都可以算計,他不在乎任何人,什麼親朋好友,在他眼裡,隻分有價值和沒有價值。
這麼混賬的他,原本以為,他還是有留戀與不舍的存在,可他當真如此狼心狗肺,連她都忍心去害。
陸慎都已經想到,若是薑亭月當真恨他怕他,他可以拿這條命還他。
在更陰暗的念頭湧現時,馬車停了,他聽到太監在外輕聲道:“聖上,我們到了,醒酒湯已經備好了。”
陸慎一瞬間從那些陰暗裡抽身,他伸手,心緒不寧貼上薑亭月的眉心。
她不喝醒酒湯,就這麼睡一夜,明日會頭疼的。
簾子被掀開,已經有人撐起了傘,陸慎抱起薑亭月,向殿內走去,料峭寒風迎麵吹來,他將懷裡的少女護的很好,沒讓她經受半點兒冷寒。
可冷風一吹,又將陸慎斷掉的理智重新續了回來。
不對,他不可能殺她。
除非薑亭月告訴他,是他親手,將那杯毒酒灌給她,否則,他絕不信,是他自己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