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帝道:“嗯,你辦事朕一向是放心的。對了,孫欒告病六七個月了。朕聽說他病入膏肓,怎麼還不見遞上辭官的奏折?”
“他辭了官,朕才好升你做北鎮撫使。”
弘治帝再仁厚也是個老板。是老板就要適時給員工畫畫大餅。
常風聽了這話感激涕零:“臣多謝皇上抬愛。”
弘治帝一揮龍袖:“罷了,下去辦差吧。”
常風辦了一天差,回到了家。
老泰山劉秉義上門了。
常風半開玩笑的說:“老泰山。你彆是來給以前的門生故舊求情的吧?免談!”
劉秉義一頭霧水:“求什麼情?啊,你說北鎮撫司派人到各地巡查囤糧狀況的事?”
“這我求個屁的情啊!我告訴你,全天下的官倉如今都是滿的!”
常風眉頭一皺:“老泰山為何如此肯定?”
劉秉義是官場上的老狐狸,即便是對自己的女婿也留著一手呢。他自知剛才失言,連忙敷衍道:“啊,去年秋各地都豐收了。官倉自然是滿的嘛。沒見糧價都跌下來那麼多。”
常風坐到椅子上:“那您這趟來?”
劉秉義道:“咳。上回糖糖說讓我給她尋摸一根黃楠木魚竿,她好到永定河邊釣五斤往上的大王八用。”
“這不,我剛去福盛號雜貨行買了一根,給她送來。”
劉秉義當了三年太常寺卿,閒散又安逸。除了按時參加早朝就沒什麼正經事做。整日裡玩花鳥魚蟲,鬥雞遛狗釣王八。
常風道:“有勞老泰山了。對了,糖糖今年都十歲了。整日裡瘋玩不成體統。”
“老泰山要是閒在,幫忙替她尋一位女先生,給她開蒙讀女四書。”
大明名門閨秀家的女兒,十歲要開蒙讀《女誡》、《女訓》、《女論語》、《女範捷錄》。
後世那幫打拳的,一提女四書就上綱上線。可曆史就是曆史,不能說你們覺得不對、不好,就對這段曆史視而不見。那叫曆史虛無主義。
劉秉義道:“成啊。這事包在我身上。對了,你快高升北鎮撫使了吧?”
常風喝了口茶:“誰說的?”
劉秉義道:“還用誰說?京城官場最近都傳遍了。北鎮撫使孫欒病重。他要是卒了,北鎮撫使板上釘釘是你。”
常風微微搖頭:“彆,孫鎮撫使是我敬重的上司。我盼著他早日痊愈呢!”
常風已經打算好了。自己若升了北鎮撫使,便提拔錢寧做查檢千戶,繼續當他的替身。
至於徐胖子。橫豎他有公爵爵位可以承襲,根本不在乎在錦衣衛裡的官職。
他唯一在意的,就是當常風的跟腚蟲,和好兄弟一同辦差。
糖糖抱著壯壯走了進來,她問劉秉義:“姻伯,嫂子問你今晚想吃什麼。她親自下廚給你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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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秉義的眉頭皺成了八字:“彆。還是讓廚娘做吧。你跟她說,我怕累著她。”
糖糖轉身離去。
常風笑道:“老泰山,我也怕笑嫣下廚。她能把鹽當成糖,把醋當成醬油。那飯做的.給虎子都不吃。”
一家人其樂融融吃了晚飯。劉秉義酒足飯飽,腆著肚子出了府,坐上了官轎。
劉秉義其實很知足。有常風這個有出息的好女婿當靠山,他沒在新皇登基後丟掉官位。如今位居小九卿,整日吃喝玩樂,過著神仙一般的日子。
他有時會沾沾自喜:若不是當初我毀了婚約,激勵常風這小子上進。恐怕他還爬不到如今的高位呢!
三日之後,出京的千餘名北司袍澤準備妥當。
常風將他們集中在校場訓話。
常風道:“諸位弟兄。我還是要再提醒你們幾句。你們彆嫌我煩。”
“錦衣衛是皇上的耳目。皇上的耳目若與地方官攪合到一起,內外勾結蒙蔽聖聽。那就休怪家法無情!”
“我曾說過,我不反對你們收程儀。但你們不要因拿了地方官的程儀就覺得欠了他們的,因循回護。”
“你們隻當程儀是應得的。禮照收,事不辦就是!”
常風這一席話,既告誡了袍澤,又讓袍澤有好處可撈。
同樣的話,若是朱驥說,恐怕就不是這番味道了。
錢寧高呼一聲:“屬下牢記鎮撫使教誨!”
一眾袍澤先是一愣,隨後齊聲高呼:“屬下牢記鎮撫使教誨!”
常風麵露不悅:“錢寧,彆領著頭胡說八道的。孫鎮撫使在府邸裡養病呢。這裡隻有千戶,沒有鎮撫使。”
錢寧道:“屬下隻知道,誰坐在鎮撫使值房,誰就是我的鎮撫使!”
常風其實心裡很受用。高帽誰不愛呢?
常風笑罵道:“行了,就顯得你會說話?好了,弟兄們出發!我預祝你們一路順風,辦好皇上交代下來的差事,早日回京。”
一眾袍澤魚貫離開了校場。
徐胖子湊了上來:“嘿。常爺你如今在衛裡的威信,何止比得過孫鎮撫使,簡直比得上朱指揮使。”
“弟兄們都說,要是你來當指揮使就好了。”
常風道:“彆胡說八道的。讓朱指揮使聽了去,又是一樁事。”
“哦對了。弟兄們出京了,咱們也不是沒有事做。”
“過一兩個月,你跟我也出京,到京城附近的幾個府轉轉,巡查下袍澤們辦差是否儘心。”
徐胖子道:“成啊!整日憋在京城,都快憋出病來了。”
常風開起了玩笑:“成天去怡紅樓找賽棠紅放水,你還能憋出病?”
徐胖子道:“嘿,彆提了。她最近沒工夫伺候我。忙著做糧米生意呢。”
常風有些奇怪:“她明著做皮肉生意,暗著做闖空門的無本買賣。什麼時候又倒騰起糧米來了?”
徐胖子解釋:“我那紅兒不光舌頭靈光,腦袋也靈光。隻要賺錢的生意她都做。”
常風問:“現在糧價都跌成三孫子樣了,她還倒騰糧米,不怕折了本?”
徐胖子笑道:“常爺,要說抄家你是行家裡手。要說做生意你就是個外行了!”
“糧價高不一定能賺到錢,糧價低不一定賺不到錢。賺不賺,要看有沒有差價。”
“我還給了她三百兩銀子入股呢。你猜怎麼著?一個月翻成了五百兩。”
常風驚訝:“利頭這麼大?”
徐胖子道:“那是。錢幫我賺著,人讓我曰著,上哪兒找這麼好的事。”
常風誇讚道:“你是個有福之人啊。特彆是豔福。”
接下來的一個月,常風陸續收到了北直隸一些府縣盤查囤糧狀況的文書。
外省因路途遙遠,文書尚未發回。
無一例外,各地官倉全都按照弘治帝聖旨中所定的數目,囤足了糧。不少還超出了數目。
常風整理好文書,進了宮向弘治帝稟報。
弘治帝大為驚詫:“北直隸一百一十七縣,你們北鎮撫司已經巡查完畢六十九個縣。”
“六十九個縣竟然全部按照朕所定數目囤夠了糧?”
常風拱手:“稟皇上,按照袍澤們發回的文書看,是這樣。”
弘治帝眉頭緊鎖,滿腹狐疑:“若六十九個縣裡,有三兩個未囤夠數目,朕倒不會起疑。”
“可現在是全部囤滿。朕有些擔心”
常風立馬明白了過來:“皇上是擔心臣的下屬們與地方官勾結,隱瞞實情。”
弘治帝微微點頭。
常風道:“臣請旨,與錢寧、徐光祚等人外出巡查囤糧狀況,嚴查內外勾結的不法情事。”
弘治帝道:“嗯,準奏。記住,朕要的是實情,而不是冠冕堂皇的數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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