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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聰明可愛的小丫頭糖糖,時年已二十五歲。連她的兒子健健都六歲了。
一家人在郡主府聚齊。
劉笑嫣與九夫人妻妾和睦,張羅著酒席飲食。
常破奴哄著表弟健健打彈弓。
常風跟老泰山劉秉義,欣賞著黃元剛從魚蟲市淘換來的一隻金甲大將軍。
常恬則在給老狗小虎梳著毛。
時過境遷,連虎子的崽子小虎都成老狗了,氣息奄奄,命不久矣。
小虎自從不能勝任查檢千戶所的尋銀差事,便被常恬接到了郡主府養著,每日三頓肉。
劉笑嫣道:“都彆忙了。用飯吧。”
眾人進得飯廳。
弘治帝很寵常恬這個救命恩人兼義妹。年年都給豐厚的賞賜。郡主府的飯廳富麗堂皇。桌上的瓷器全都是皇家禦用。
讓妹妹享受榮華富貴,曾是常風的人生目標之一。這個目標早就得償所願。
常風舉起酒杯:“咱們家宴的第一杯酒,祝壯壯桂榜題名,明年杏榜、金榜連登。”
一家人舉杯共飲。
黃元故意笑話常風:“大哥。您考了弘治三年、六年、九年、十二年、十五年五科,次次名落孫山。”
“依我看,明年父子同入春闈。說不準兒子中了,老子依舊名落孫山。”
常風笑道:“若真是那樣,我得給我爹燒三柱高香。謝他老人家在天有靈,保佑他孫子學運當頭。”
本科北直隸鄉試放榜日定在了一個月之後。
常破奴倒是毫不擔心。三場九天的考試,他作答如流。中舉不成問題。隻是能在杏榜上位列多少名尚有懸念。
且說弘治帝的身體每況愈下。最了解弘治帝病情的人,是一個名叫劉文泰的奇人。
劉文泰,成化十四年二甲進士。曾在成化年間擔任過右通政兼太醫院院判。既是文官,又是醫官。
他在成化年間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治死了成化帝。
成化帝駕崩前得了腹瀉之症。劉文泰去給成化帝看病,表示調理幾日就好了。
劉文泰給成化帝開了藥。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成化帝龍禦歸天。
當時萬通、尚銘、萬安等人尚未失勢。去查太醫院的用藥底簿。最後得出結論,劉文泰“投劑乖方,致上崩”。
用大白話說就是:劉文泰開錯了藥,把皇帝治死了。
在任何一個朝代,庸醫治死皇帝都是死罪,族誅都是輕的,至少誅三族。
不用說皇帝了,就算後世的老百姓出了醫療事故,主治醫生還要負責呢。
蹊蹺的是,剛剛登基的弘治帝沒有追究劉文泰分毫。隻不過撤了他右通政的文官職位,讓他專任太醫院院判。
治死了皇帝,老劉竟然安然無恙!
當時常風也好,朝廷重臣們也罷,都認為其中必有隱情。
但新皇剛剛登基,如果追查老皇帝的死因,豈不是沒事找事?
所有人都保持了默契。就這麼著吧。跟著新皇帝勵精圖治,開創盛世才是正經。翻什麼舊賬?
這種舊賬翻不好,有可能讓新皇帝登基的合法性存疑.
按理說,劉文泰死裡逃生,應該老實了。
但他不。沒過多久,他走內閣丘閣老的門路,謀求外放擔任鹽茶肥缺。
然而公正廉明的老天官王恕擋了他的路。
劉文泰竟栽贓王恕雕版出書,誹謗先皇。弘治帝派常風出手,才替王恕洗脫了冤屈。
彈劾、栽贓弘治朝初期第一重臣王恕。劉文泰作死已經作到頭了。
看起來劉文泰掉腦袋是板上釘釘的事。
更蹊蹺的來了,弘治帝並未嚴懲栽贓案的實施者劉文泰,隻將他逐出太醫院。
治死先皇,栽贓天官。劉文泰都性命無虞。
蹊蹺還在繼續。
過了幾年,劉文泰竟又混回了太醫院,繼續當院判。
因為劉文泰走通了兩撥人的門路。一撥是內官張瑜,一撥是內閣的李東陽、謝遷。
張瑜張公公在宮中地位稱不上顯赫,隻是個少監而已。不過他分管的是宮中用藥這一攤。在業務上監管太醫院。
再加上李東陽、謝遷兩位大佬的支持,劉文泰成功起複。
弘治帝某日批閱奏章,發現一封劉文泰遞上來的奏章。
他這才驚訝的發現,文官們不經他同意,擅自任命太醫院院判。
更可氣的是,文官們任命的人,是治死他親爹,栽贓過王恕的劉文泰!
按理說弘治帝應該摔罄、龍嘯,素質二連。
更,更,更蹊蹺的事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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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治帝竟選擇了不提此事。劉文泰安安穩穩,接著當他的院判。
一個蹊蹺是偶然事件,三個蹊蹺就定有隱情了。
可惜,隱藏在背後的真相,常風既不知道,更不敢查。
史書亦不知。
這個真相就要由後世之人去推理,去遐想了。
劉文泰左右逢源,既跟內官們關係好,又跟文官關係好。掌握弘治帝身體狀況一手資料的他,早就把弘治帝的病情泄露給了內官和文官。
無論是司禮監三巨頭、八虎,還是內閣三閣老、諸部院大臣,都知道弘治帝天命不久。
皇帝天命不久,太子朱厚照成了香餑餑。人人都想往東宮插一腳,謀求未來的權勢。
廠衛這邊也不能脫俗。
這日,錢能喜滋滋的找到了常風和錢寧。
錢能道:“禮部那邊剛得了一柄倭國貢上來的寶刀,說是什麼四胴切,鋒利無比,吹毛即斷。”
“我截了禮部的胡,把這柄寶刀要了過來。”
“太子殿下喜歡好兵刃。你們二人立即去東宮,代表廠衛將這柄寶刀獻給太子殿下。”
常風道:“成,我這就跟錢寧進宮。”
常風出得錦衣衛,來到東宮。錢寧則捧著刀匣,跟在他身後。
獻刀逢迎太子這種事兒,也就廠衛敢乾。
要是普通官員獻刀,恐怕剛走到宮門口就被大漢將軍們拿了,說他私持兵刃進宮圖謀不軌。
廠衛則不一樣。大漢將軍本就是廠衛的一部分。
常風進了東宮,看到了令他驚詫的一幕。
東宮前廣庭,豎著兩麵神牌。一麵神牌是太祖爺的,一麵神牌是孔聖的。
十四歲的太子朱厚照跪在兩方神牌前。
他的三位老師李東陽、謝遷、楊廷和竟沒有陪跪,而是站在朱厚照的身後。
太子跪著,臣子卻站著?
恰好東宮管事牌子劉瑾走到了常風身邊。
常風問:“這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