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瑾壓低聲音:“李、謝、楊三位先生,正在罰殿下的跪!”
常風色變:“什麼?他們好大膽子。是因為什麼?”
劉瑾答:“是因為一篇策論。”
原來,前幾日李東陽給朱厚照留了一道題目,寫一篇“帝王治天下必有要道”的策論。
朱厚照放飛自我,寫了一篇令三位先生所不能容忍的策論。
策論的大致內容是:天下安定的根本在於軍隊。天子需親掌軍隊。文官治軍貽害無窮,會導致靖康故事。
這是赤裸裸的向正統朝之後文官領兵的製度發出挑戰!
李、謝、楊自詡是太子的教師爺。在他們看來,天地君親師。我們三個排在你親爹之後,是你的野爹。
還沒登基呢,你就吆喝著要從文官手裡收奪兵權?
要是登基了,你還不得反了天啊!置我們三個野爹於何地?
打孩子要趁早,立規矩也要趁早。
於是李東陽痛斥朱厚照的文章不通。說當年要不是文官於謙臨危受命,領兵守住京城,大明朝早亡國了。
皇帝親掌軍隊隻會導致土木堡故事!
朱厚照正值青春叛逆,駁斥李東陽:那宋時文官治軍,導致軍隊渙散,戰力低下,靖康恥二皇北狩。先生如何解釋?
李東陽並沒有跟朱厚照講理。而是表現出震驚的態度:反了,反了。當學生的竟敢質疑起老師來!簡直就是大逆不道!
李東陽當即向弘治帝請旨,大意是:太子頑劣。我們三個教不了了。您老另請高明吧。
弘治帝正在病中,回複:請三位先生莫要辭差,請對太子嚴加管教。
好!李東陽要的就是“嚴加管教”四個字!這可是聖旨,皇上讓我們嚴加管教你的。
於是乎,三位教師爺罰了儲君的跪。
內官和文官都知道朱厚照用不了多久就能登基。但他們對待朱厚照的態度截然相反。
內官的態度是:對太子儘量逢迎,投其所好,以邀儲寵。
文官的態度是:打孩子要趁早!要在太子成為天子前好好給他立規矩,讓他形成被文官壓製的受虐路徑依賴。
正值初秋,秋老虎還很猛。烈日當頭,朱厚照的額上滿是汗珠。
長跪在太祖、孔聖牌位前的滋味不好受。
說句大不敬的話,朱厚照是常風看著長大的。常風很是心疼。
於是常風走上前去,跟李東陽說情:“李先生。天太熱了。殿下有錯,您諄諄教導之、開導之也就是了。”
“何必在這大太陽底下罰跪?殿下乃是國本。國本若有個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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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風萬萬沒想到,李東陽毫不顧忌這麼多年的交情。更不顧忌當年常風助他入閣的恩情。
李東陽冷冷的說:“先生教學生,豈容家奴多嘴?”
常風愣在了原地。家奴?嗬,原來這麼多年了,在你李先生眼裡,我依舊隻是個下賤的家奴而已!
謝遷補刀:“教導太子,是東宮先生的職責。容不得家奴指手畫腳。”
即便在永寧衛城跟常風、尤天爵並肩作戰過的楊廷和也沒幫常風。
楊廷和道:“李閣老、謝閣老說得對。常兄,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常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這三位如今權傾朝野,跟他們撕破臉沒好處。
就在此時,錢寧發出了一聲爆喝:“三個王八蛋!真當自己是盤菜了?敢罰太子殿下的跪!”
李東陽質問:“你是什麼東西?敢辱罵東宮先生、當朝閣老?”
錢寧怒道:“老子是誰你又不是不曉得!”
說完錢寧走到了朱厚照的身邊,將他攙扶起來:“臣,錦衣衛指揮右同知錢寧救駕來遲!請殿下恕罪。”
朱厚照握著錢寧的手,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用感激的目光看著錢寧:“錢卿.”
謝遷大喝:“反了!家奴竟然敢曲意媚上!阻止儲師管教儲君!”
李東陽則一臉平靜的說:“錢寧,你要為今日所言、所為付出代價!”
常風連忙打圓場:“二位,錢寧也是護主心切。”
李東陽道:“常風,這回彆怪我們不給你麵子。錢寧侮辱閣臣,此事我們必在皇上麵前討個公道。”
李東陽轉頭對謝遷、楊廷和說:“走,去乾清宮。”
三人徑直離開了東宮,去乾清宮告刁狀去也。
朱厚照道:“錢寧,孤還是跪著吧。他們三個可不好惹。父皇對他們言聽計從。你鬥不過他們的。”
錢寧笑道:“殿下放心。我不怕!我跟常爺是您的家奴。護您周全是我們的本職。”
錢寧又對常風說:“常爺,去年您剛向皇上舉薦,讓我升任了右同知。”
“這回我要辜負您的一片期望了。我估計一會兒那三人便會請來聖旨,讓我丟官帽。”
“衛中之事,今後錢寧不能幫您了!”
常風正色道:“錢寧,放心。我若連你都保不下來,就枉在廠衛辦差二十年了。”
乾清宮寢殿內。
弘治帝半躺在病榻上。張皇後在一旁給他伺候湯藥。
李東陽、謝遷、楊廷和依次跪在他的麵前。
李東陽道:“稟皇上,錢寧小人也!曲意媚儲,今後必釀成大亂。”
“請皇上立即下旨,將錢寧革職拿問!”
謝遷補刀:“稟皇上,錢寧雖非閹人,卻是王振、尚銘之流!請皇上嚴懲之,以絕後患。”
弘治帝咳嗽了幾聲,隨後道:“錢寧那人朕知道,還不至於.咳咳。”
李東陽道:“皇上若縱容奸佞小人。臣將辭去內閣閣員之職,告老還鄉!”
謝遷道:“臣亦然!”
兩位閣老都表態要撂挑子了。楊廷和這個預備閣老不得不複議:“臣亦然。”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文官重臣威脅皇帝!
弘治帝病入膏肓,精力不濟。朝政全都委托給了文官重臣們。
他怎麼可能讓李、謝、楊三人辭官?
弘治帝無奈,隻得說:“好吧。將錢寧革職拿問,嚴懲之。”
果如錢寧所料!
其實,錢寧那麼圓滑的人,當麵跟三位閣老撕破臉是有原因的。
他在宮裡有不少耳目。知道太子朱厚照很反感先生們的所謂“管教”。
他是在賭,賭李東陽三人這回整不死他。
隻要整不死他,讓他撐到太子即位。那他就是為新皇帝出過頭的人。
到那時滔天權柄還不是唾手可得?
可以這麼說,今日錢寧挑起了廠衛與文官的正麵衝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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