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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靜的初夏夜。內官、廠衛層麵的權力更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劉瑾離開錢能外宅,來到了常府。
五十七歲的劉瑾見到四十歲的常風,倒頭就跪,跪下就“梆梆梆”磕頭。
常風大驚失色:“你這是做什麼?”
劉瑾帶著哭腔說:“小叔叔,我對不起你!皇上讓我推薦錦衣衛指揮使的人選,我推薦了錢寧。”
常風聽到這話先是悵然若失,而後如釋重負。
劉瑾繼續哭訴:“小叔叔。我這全是為了你好。我這些年一直在讀書識字看史書。”
“洪武朝第一任錦衣衛指揮使毛驤,被太祖當成刀,滅了胡惟庸。隨後被殺。”
“第二任指揮使蔣瓛,亦被太祖當成刀,滅了藍玉,隨後被殺。錦衣衛也被撤銷。”
“太宗即位,恢複錦衣衛,任用紀綱為指揮使。以紀綱為刀,打壓靖難、降臣兩派。解縉死於紀綱之手後,太宗爺毫不猶豫的殺死紀綱。”
“小叔叔,不是老侄子在您麵前吊書袋。實在是曆任錦衣衛指揮使鮮有人能善終啊!”
“我是為了您好,才舉薦了錢寧。”
劉瑾很會做戲。他不想讓常風當指揮使,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常風資曆太高,八虎不好掌控。
常風對劉瑾的想法洞若觀火,隻不過不想說破。再加上他本來也不願當三煞位不得好死的指揮使。
常風攙扶起了劉瑾,就坡下驢:“我正要找你說這事兒呢。指揮使的椅子是凶險的三煞位,我不想坐。”
“來啊,快給劉公公上茶。”
劉瑾道:“小叔叔果然是有大智慧的人,能夠體諒老侄子的苦心。”
常風笑道:“跟命比,官位輕如鴻毛。我還想借皇上吉言,活上一百零五歲呢。”
劉瑾喝了口茶:“說了壞消息,還有一個好消息。明日早朝,皇上會賜您右都督銜,職武官正一品!”
“今後啊,您將以右都督職銜專管北鎮撫司事務。”
“錢寧是您一手帶出來的。是您的心腹,今後還不是聽您差遣?隻要您活在世上一天,彆管指揮使是誰,錦衣衛都姓常。”
常風聽了這話頗感意外。
右都督雖已是虛銜。但非功勳卓著的武將或勳貴公爵不封。畢竟是正一品啊。
常風有自知之明。他不是統兵打仗的功勳武將。這樣的封賞太出格了,他感覺自己不配。
常風道:“右都督太過了吧?”
劉瑾卻道:“哪裡過了?小叔叔實至名歸。”
常風問:“指揮使之外的人事,你也有自己的考量吧?”
劉瑾侃侃而談:“錢寧當指揮使,您以右都督身份監管北司。左同知的位置空了出來。”
“我擬定了一份升任名單。王妙心升左同知,兼任南鎮撫使。石文義升右同知。張采升左僉事。您的義子尤敬武升右僉事兼北鎮撫使。”
“不知小叔叔對我的安排可否滿意?”
常風道:“敬武升得太快了吧?自弘治十五年他入衛以來,未立過什麼了不得的大功。一下升了僉事,還兼北鎮撫使。一來他能力恐怕不能承擔。二來袍澤們會不服。”
劉瑾搖頭:“我的小叔叔,屁股決定腦袋!到了那個位置,自然能磨礪出該有的能力!”
“至於說不服。以您在錦衣衛中的威望,誰會對您的義子不服?”
“再說了,敬武是尤天爵的兒子。殉國忠烈之後配得上這個位置!”
常風思索片刻後點點頭:“成。如今廠衛是你劉瑾管。你的安排,我讚成就是。”
劉瑾笑道:“錯啦。我向皇上推薦了穀大用做東廠督公。廠衛以後是穀大用管。”
常風凝視著劉瑾,隨後倒吸一口涼氣:“你打算重設西廠,監管東廠、錦衣衛?”
常風太了解劉瑾了。
打個不太下飯的比方。劉瑾一撅屁股,常風就知道他要拉屎還是放屁。甚至知道他拉的屎是橘子味兒還是桃子味兒的。
劉瑾用一種恐懼的目光看向常風。他從未跟任何人吐露過重設西廠的念頭。常風竟能猜出?
劉瑾正色道:“知我者,小叔叔也。”
常風意味深長個的說:“彆看皇上登基後,文官們依舊蹦躂得歡。你我心知肚明,用不了半年,他們就得哭。”
“我勸你一句,待文官失勢後,你不要學汪直。你沒汪直那個本事。”
常風說的是肺腑之言。汪直雖然有著內宦的通病,愛耍陰謀詭計,狠辣,小心眼,貪財。但汪直文有理政之才,武有軍事天賦。
人家是典型的被窩裡放屁,能文(聞)能武(捂)。
劉瑾則不同,他沒有治國平天下的大本事。
劉瑾笑道:“小叔叔說的是。人貴在有自知之明。我怎麼敢學汪公公。”
與此同時,乾清宮內。
司禮監掌印蕭敬正在伺候正德帝更衣。
蕭敬道:“皇上,老奴已經七十有一。老眼昏花,手腳也不靈了。老奴想辭去司禮監掌印一職。”
正德帝卻道:“不成!若朕剛登基就把伺候先皇多年的司禮監掌印換了,天下人豈不覺得朕薄恩寡義?”
“再說了,朕是你看著長大的。朕舍不得你走。”
“這樣吧。今後你以後還是當掌印,司禮監的事情忙不過來,就交給劉瑾替你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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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帝的暗示很明顯了:老蕭,以後掌印官帽還是你戴著。權力你交給劉瑾。
蕭敬拱手:“臣領旨,謝恩!”
一夜功夫,內官的權力完成了平穩的更迭。
用後世的話說,蕭敬、錢能退居二線。內官權力,被以劉瑾為代表的八虎所掌控。
翌日早朝。
正德帝打著哈欠,坐上了龍椅。
劉瑾代替蕭敬,高喊了一聲“議”!
不出意外,今日早朝弘治帝將封常風為右都督。常風內心頗為期待。晉身都督,被人尊稱為“某帥”是大明所有武人的追求。
萬萬沒想到,早朝一開始,文官集團竟發動了對宦官集團的無恥偷襲。
內閣首輔劉健出班,正色道:“稟皇上,先皇時就有郊祀駕出,從閹過多的弊病。皇上初登大寶,要祭太社、耕籍田、幸太學。”
“出巡時本就隨從過多。如果再帶那麼多內宦,不成體統。”
“正統年間,內宦定額為區區兩萬人。到了而今,宮中卻養了十萬內宦。頂的上十二團營的人數。”
“皇上應下旨司禮監,依照正統舊製定額,逐步裁減宮中內宦數量。第一年先裁一萬,明年裁兩萬。五年之內,裁去八萬內宦。”
“這樣一來,國庫每年可以省出百萬石糧米,用來造福黎民。”
李東陽、謝遷、部院大臣們紛紛蹦出來,痛陳內宦人數過多的弊病。請求縮減宦官規模。
原來是有備而來!
劉瑾、張永、穀大用等人臉都綠了。
武將最恨裁軍,內宦最恨裁員。
常風心道:文官和內宦的爭鬥,自今日起就擺上了台麵。皇上應該會護著內宦。
萬萬沒想到,朱厚照竟高聲道:“三位輔臣所言極是!宮裡養這麼多人,這麼多張嘴,每年要吃掉多少國帑啊!”
“需知,國帑一絲一毫皆是民脂民膏!這個建議太好了!劉瑾!”
劉瑾跪倒:“老奴在。”
正德帝道:“給你半年時間,擬定好裁撤名單。半年之後,哦,也就是正德元年正月,開始按名單裁內宦。依著朕看,五年太久。一年之內,要裁去八萬內宦。”
史書載“弘治十八年,大學士劉健請裁宮中閹人,帝嘉納其言。”
皇帝都發話了,劉瑾隻得叩首:“老奴遵旨。”
一眾文官仿佛得勝的公雞一般,洋洋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