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勖勤宮。
寅時三刻,紫禁城尚且籠罩在一片晨霧之中,紫禁城的上方便是響起了一陣沉悶的鐘鳴聲,一股悲傷,迷茫的氣氛隨之在皇城中彌漫。
伴隨著經久不息的鐘鳴聲,昏昏欲睡的信王朱由檢也是不由自主的抬起了頭,望向乾清宮的方向,表情有些複雜。
不多時,書房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同樣是一夜未睡的王承恩緩緩推開緊閉的朱門,臉上的表有些悲戚,但更多的則是溢於言表的興奮。
"殿下,乾清宮中傳來消息,陛下駕崩了。"許是怕信王瞧見自己臉上的異樣,王承恩忙是跪倒在地,儘量表現得悲戚一些。
"唔"
聞言,朱由檢隻是一怔,對於這個結果沒有半點意外,耳畔旁經久不息的喪鐘便是說明了一切。
自己的皇兄終究還是撒手人寰了,大明這個"爛攤子"看來還是要落到自己的身上了。
也不知自己能否力挽狂瀾,挽大夏於將傾?
一念至此,朱由檢的心情便是愈發沉重,隻覺得肩頭的壓力瞬間便是重了起來。
"殿下?"
見到朱由檢遲遲沒有反應,心中著急的王承恩偷偷抬起了頭,隻見得信王朱由檢眼神煥然,臉上滿是迷茫之色,隻是衝著乾清宮的方向失神。
"殿下,魏公公已經派人來催了,要殿下即刻趕赴乾清宮。"
眼見得朱由檢依舊無動於衷,下首的王承恩便是咬了咬牙,硬著頭皮起身,準備攙扶明顯已是"六神無主"的信王前往乾清宮。
就在王承恩即將碰到朱由檢臂膀的時候,一道清冷的聲音自書房中悠悠響起:"走吧,莫要九千歲等久了。"
聽得此話,王承恩便是一愣,雖然心中隱隱約約猜到信王對於"九千歲"心中懷有諸多不滿,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信王這般稱呼魏忠賢。
不敢多想,王承恩忙是一個頭磕在地上。
已然起身的朱由檢沒有理會麵色大變的王承恩,深吸了一口氣,意有所指的說道:"大伴,一朝天子,一朝臣呐。"
王承恩聞言便是不可思議的抬起了頭,隨後臉上湧現了一抹毫不掩飾的激動之色,隻覺已然清楚了信王的言外之意,一個頭重重的磕在地上:"願為殿下效死。"
聽得此話,朱由檢麵色不變,隻是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步伐有些沉重的朝著外間走去。
王承恩見狀忙是起身,小心的跟在後麵,心中卻是陷入了一陣翻江倒海,信王是打算對九千歲動手了?
乾清宮暖閣內,燈火通明,宮人內侍跪倒一地,令人悲戚的啜泣生不絕於耳,但多數人隻是"雷聲大,雨點小",悲戚的臉上沒有一滴眼淚。
年僅二十三歲的天啟皇帝朱由校一動不動的躺在禦榻之上,宛若睡著了一般。
大明皇後張嫣癱軟在地上,臉上精致的妝容早已哭花,此時正雙目無神的注視著禦榻之上的丈夫,眼淚都好似哭乾了一般。
權傾朝野的魏忠賢也像是被人抽去了全部的精神一般,同樣是癱坐在朱由校的禦榻旁邊,往日筆直的腰背也佝僂了下來,頭上更是多出了不少白發,宛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信王殿下到!"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悠長的呼聲自乾清宮外空曠的廣場上響起,也令得乾清宮暖閣內的啜泣聲戛然而止。
雙眼無神的魏忠賢聞聲下意識的抬起了頭,隨後又是低下了頭,好似一切與他無關一般。
"參見信王殿下。"
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乾清宮暖閣中的宮娥內侍爭先恐後的朝著麵沉似水的信王朱由校磕頭行禮。
就連一向與魏忠賢同流合汙的王體乾,李永貞、塗文輔等大太監也是忙不迭自朱由校的禦榻前起身,跪倒在朱由檢的麵前。
迎著殿中眾人殷切的眼神,麵沉似水的朱由檢沒有任何反應,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便在王承恩的簇擁下,朝著不遠處的禦榻而去,那裡躺著他的皇兄。
"皇兄,皇兄"
眼見得暖閣內的裝飾儘皆被換上了素色,朱由檢隻覺心頭一陣酸澀,雙腿一軟,跪倒在皇後張嫣的身旁:"皇嫂,由檢來了。"
聞言,一直衝著朱由校默默流淚的張嫣緩緩抬起了頭,怔怔的盯著麵前與自己丈夫有三分相似的"小叔子",半晌不發一言。
好半晌,滿臉苦色的朱由檢抬起了頭,聲音顫抖的問道:"魏公公,太醫們已然確定皇兄駕崩了?"
雖然魏忠賢平日裡排除異己,不知殘殺了多少忠良,但此時偌大的乾清宮暖閣中,除了自己的皇嫂之外,隻有這位老太監的臉上掛著淚滴。
一直默默陪伴著朱由校的魏忠賢聞聽信王發問,抹著眼淚,痛苦的點了點頭。
"王承恩,派人火速出宮,告知在京的勳貴並六部九卿,皇兄已然殯天的消息,令他們即刻進宮。"
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心頭的酸澀,朱由檢朝著身旁一臉不知所措的王承恩吩咐了一句。
聞聽此話,魏忠賢便是不可置信的抬起了頭,臉上滿是不可思議之色,信王殿下自幼性格懦弱,一直到今年正月才出宮開府建衙,從未有過如此果決的時刻,遑論還是在皇帝猝然長逝的當口。
一旁的皇後張嫣臉上也是露出了一抹訝色,但很快便是被"欣慰"所替代,自己的"小叔子"已然長大了,自己的丈夫倘若泉下有知,定會滿心歡喜。
"大行皇帝的身後事便交予魏公公操持了。"
不待暖閣中眾人有所反應,朱由檢便是自顧自的說道,目光堅定的在每一個人身上掠過,令得王體乾,李永貞等大太監都是下意識的低下了透露,不敢與其銳利的眼神對視。
朱由檢的聲音鏗鏘有力,目光如有神,包括九千歲魏忠賢在內的人都被震住,隻覺朱由檢的聲音穿透耳膜,直穿心靈深處。
"奴婢遵旨。"
不多時,一道沙啞的聲音自朱由校的禦榻旁響起,九千歲魏忠賢不知何時已是直起了身子,衝著信王朱由檢躬身行禮。
或許是錯覺,魏忠賢隻覺得昨日才剛剛見過的信王竟然一夜之間長高了不少,身上更是散發著一股不容人拒絕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