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窮人家的女子出嫁,尚且下聘的彩禮,要留在家裡報答生恩養恩,如今你薛凝,隻是這一件事,又如何割斷跟薛家的恩情?
為人子女,隻要是父母將你們生下來,你生來就是欠了他們,因為是他們給了你這條命,讓你儘孝一輩子,也不為過!這就是孝道大於天!”
薛凝抬眸,“那父親覺得,還想讓薛凝讓多少次,才能捅破這天?薛明珠一事,我可以不說,但父親最看重利益,那我們便談利益。
父親隻說,此事薛凝答應,夠還清薛家多少的生恩養恩?總要有個儘頭,不是嗎?”
薛凝快死了,隻想死之前,跟薛家的人徹底了斷。
她是可以一走了之,天大地大,卻也沒有她容身之處。
最主要的是,薛凝想要斷親書,想要薛家承認,她的名字,不再會出現在薛家的族譜之中。
死後她不想受薛家後人的香火,也不想再是薛凝。
薛有道被薛凝氣笑了,連說了三聲,“好啊,好啊,真是我的好女兒!如此攻於算計,斤斤計較!
行,此事就當你還清了薛家養你五年的恩情,你如今快要及笄,馬上十五了,如此你還欠著薛家,十年的養恩。
薛凝,我且看著你,如何還清!”
薛凝同意了,“好。但父親今日所言,希望他日說到做到,薛凝還清生恩養恩,就請父親寫下斷親書,交於戶籍,也好讓我自立門戶。”
薛有道冷笑了一下,“你且記住,今日答應的事情,若是有朝一日,我發現你,背著明珠,去告訴梁王事情的真相,可莫要怪我用家規罰你。
總之,你說了,梁王不會信,而薛家的所有人,也隻會幫著明珠作證。”
薛有道也不裝慈父了,既然薛凝不識抬舉,那想來也是不需要的。
如此,都隻談利益,倒是讓晚膳提前結束,彼此都不用互相做樣子,再用什麼晚膳。
溫氏打圓場,“好了,老爺,你先彆說了,瞧你,跟孩子置什麼氣?說出這樣惹人傷心的話
凝凝,你放心,你父親說的隻是氣話,母親也知道,你是不會將此事說出去的,對不對?你是個知曉輕重的好孩子,母親日後會給你找個好姻緣。”
薛凝麵無表情,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情緒,再難有喜怒,看著他們像是在看陌生人,卻並沒有讓溫氏,在她的臉上,看出絲毫的傷心。
因為薛家養她,隻有十年,她五歲之後在姑蘇城度過的五年,要不是有小仙君幫著她,養著她,她吃不飽穿不暖,早就凍死在那年的冬日裡。
所以,她欠的,是隻有十年,如今還清了五年,還剩五年恩情。
薛凝聲音很輕,開口隻說了一個字,“好。”
“如此,薛凝就告退了。”
薛凝話落,直接起身,行了禮,然後淡然的離開了。
溫氏見薛凝走了,想要攔住,卻被薛有道按住。
“你是她母親,追著一個小輩成什麼樣子?她不願意與我們用膳,那日後也不用貼著她的冷臉。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她心中自是有數的。
既然答應了,想來薛凝也不會再與外人提起。”
溫氏還是一臉愁容,“道理我都懂,可是老爺,我這心慌的厲害,剛剛你怎麼就答應她了?說什麼此事夠還清五年的生恩養恩?
那以後呢?以後若是再有類似的事,那你還真的同意,讓凝凝還清之後,就離開薛宅嗎?”
溫氏眼眶通紅,“我是不依的,女兒是我生的,雖然她不如明珠貼心懂事,可總歸,我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況且到時候,京都城的其他人,會如何看我們?”
薛有道直搖頭,“夫人啊,你是關心則亂。後麵哪兒還有什麼,用跟薛凝談條件的?再說了,她也隻是說說罷了,讓她真的離開薛宅,她又能去哪兒?
眼下,我將她一軍,讓她知道,薛家也不是不能放她,她自然也就不再用此,來嚇唬威脅我們。
若是我剛剛真的同意,與她斷親,崩潰的人就是薛凝了,她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溫氏聽了薛有道這麼說,懸著的心,逐漸放鬆下來一些。
“那等明日,我就將此事告訴明珠,今日一會兒,我還是帶著柳嬤嬤,親自去凝凝的小佛堂一趟,將這些飯菜送過去,剛剛她也沒怎麼用膳。”
薛凝不是沒怎麼用膳,而是不曾用一口。
溫氏一邊說,還一邊讓柳嬤嬤喊來丫鬟,一起將幾盤菜肴,放在了食盒裡。
薛有道卻蹙眉說道,“這種事,你讓下人做便好了,何苦要自己親自去?此事既然已經處理妥當,你應該快些去告訴明珠。
白日裡我見明珠,眼眶都哭腫了,對薛凝又是內疚又是對自己嫁人擔憂。
夫人啊,孰輕孰重你要分清,你還是先去看看明珠,莫得讓我擔心她。至於薛凝,下人送去就好,夫人就算去了,這逆女也不會領情”
溫氏拿著食盒的手指一頓,隨後又聽了薛有道的話,將食盒放下了。
“我也隻是想讓凝凝知道,我這個母親,是關心她的。但老爺說得對,明珠那孩子,眼下更需要人陪,那我就先去看看明珠,也剛好讓她放下心
柳嬤嬤,這食盒就交給你了,你就與凝凝說,我很擔心她,見她吃的太少了,讓她多吃些”
溫氏一邊說,還一邊感歎了一句,“若是以前,我這樣關心她,她早就笑著感動的,來我院子謝我了,哪用像現在,這樣麻煩。”
柳嬤嬤拿著食盒,心情有些複雜,就連下人,都覺得夫人偏心的有些過分了。
那可是救命之恩,也是能嫁入王府的機會,若是京都城其他人家的千金,恐怕死活都不會願意,將大好的前程,送給自己的其他姊妹。
更何況,薛凝還是被溫氏跟薛有道,逼著讓出來的。
就算如此,他們還依舊覺得,是薛明珠受的委屈更多,需要溫氏先去哄薛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