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把我們的死刑條例展開說,那估計直到天黑都說不完。
這種奇怪的現象並不僅僅是由我個人發現的,塞繆爾·羅米利勳爵早在1808年就在議會提出需要改革我們的刑法,但很遺憾的是,他的努力並沒有奏效。
在1808年,我們規定了超過160項死刑,而經過20多年的努力後,我們現在又增加了70餘項。
但是死刑數量的迅速增長有效的改善了治安環境嗎?
很不幸的是,我必須要向大家彙報另一組數據。
在1805年,僅在英格蘭和威爾士地區因刑事犯罪被捕的案件,有4605起。
而在去年,就在去年!
先生們,
女士們,
你們猜這個數字減少了嗎?
沒有!
當然沒有!
去年,我們在英格蘭和威爾士地區的刑事案件達到了驚人的三萬起,整整翻了六倍!
也就是說死刑罪名的增加非但沒有幫助我們改善環境,還使得犯罪率直線飆升。
當然,我這麼說並不代表我讚成廢除死刑,但是我希望能夠以更加合適的尺度去衡量輕微犯罪。
我看不懂我們的這個社會,我不明白為什麼盜竊五先令就要判死刑。
而在1825年,我們有七十多家銀行倒閉,無數儲戶的存款因此遭到重大損失。
那些銀行合夥人盜竊數目遠超五先令,然而我沒有看到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被懸掛在絞刑架上。
我看不明白,我不理解這個社會。
我也不知道我做這份工作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明明在執行法律、遵守職責,但我卻總覺得自己像在犯罪!
我他媽的不明白,也沒有人告訴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朋友要因為五先令去死,而有的人造成了五百萬磅的損失卻依然活的好好地!
我在入職的時候,經常背誦《警察訓令》,那裡麵告訴我。
警察應當始終與公眾保持良好聯係,尊重‘警察就是公眾,公眾就是警察’的曆史傳統。
但是現在,公眾告訴我,我不是他們當中的一份子。
而我明明是個警察,然而卻又總想發出與我職責不相符的發言。
我一直在因為這點而困惑,直到前段時間我讀到了一段布告詞。
也正是因為它!
我才決定在今天出現在這個位置!
我把這段布告詞留給我自己,也想將它分享給大家。
沒有人是自成一體、
與世隔絕的孤島,
每一個人都是廣袤大陸的一部分。
如果海浪衝掉了一塊岩石,
歐洲就變少。
如同一個海岬失掉一角,
如同你的朋友或者你自己的領地失掉一塊。
每個人的死亡都是我的哀傷,
因為我是人類的一員。
所以,
不要問喪鐘為誰而鳴,
它就為你而鳴!
謝謝大家,
謝謝你們願意聆聽一位即將離職的巡佐警員在這裡說下這段無關痛癢的廢話。
因為這大概會是我最後一次出現在治安法庭上了。
謝謝,
真的謝謝你們。”
亞瑟的胸口起伏,連連的喘著粗氣,汗水浸濕了他的白襯衫,映襯出了他坦蕩寬廣的胸膛。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情緒一定會因為演講而激動,但是做到這種程度還是連他自己都吃了一驚。
法庭中一片寂靜,每個人的視線焦點都落在了他的臉上。
但在短暫的寧靜後,法庭中開始響起稀稀拉拉的掌聲。
緊接著,每個人都從自己的席位上起立。
很快,掌聲彙聚成一團,如同閃電驚雷一般在治安法庭中炸響。
伴隨著歡呼聲和叫好聲,湯姆警官痛哭流涕的抱著亞瑟的大腿跪倒在了他的麵前。
“亞瑟,我很痛心,我十分的痛心。我們為何要失去你這樣一位傑出的同事?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
“乾得好!亞瑟警官!”
“說的太棒了!為什麼不處罰五百萬磅,偏要揪著五先令不放!我也想不明白!”
“這條法律早該改改了,我不認可判處亞當絞刑!這是對於公眾生命的不負責任!”
就連治安法官也忍不住向亞瑟報以讚賞的目光,他一邊鼓著掌一邊衝著大家說道。
“請容許我重新為大家介紹,大不列顛最優秀的警察,公眾的榜樣,來自蘇格蘭場的最強音,亞瑟·黑斯廷斯警官!”
但亞瑟聽到這句話後,先是微微一愣,旋即緩緩低下腦袋。
“亞瑟·黑斯廷斯警官?”
他撫摸著麵前製服上的警徽,露出了一絲有些苦澀的微笑。
“對不起,不再是了。”
就在眾人一片歡騰的時刻,一位坐在旁聽席戴著黑禮帽的先生突然衝著身旁的仆人勾了勾手。
他壓低嗓音吩咐道:“你馬上去一趟蘇格蘭場,我需要立刻拿到這位亞瑟·黑斯廷斯警官的個人資料。”
仆人微微欠身:“聽從您的吩咐,皮爾爵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