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鴿子說,
我要哀悼摯愛,
我將會當主祭。
誰將會來抬棺?
是我,鳶說,
如果不走夜路,
我就會來抬棺。
誰來扶棺?
是我們,鷦鷯說,
我們夫婦一起,
我們會來扶棺。
誰來唱讚美詩?
是我,畫眉說,
站在灌木叢上,
我將唱讚美詩。
誰來敲喪鐘?
是我,牛說,
因為我能拉犛,
我來鳴響喪鐘。
所以,再會了,知更鳥。
空中所有的鳥,
全都歎息哭泣,
當她們聽見喪鐘,
為可憐的知更鳥響起。”
到這裡,歌聲忽然一停。
掘墓人兩腿發軟癱坐在地,拋下了手邊的工具。
他的臉龐上,月光帶來的光明正在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吞噬光明的陰影。
他想要大叫,但卻發現自己已經因為恐懼而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渾身發抖,顫顫巍巍的抬起頭。
在生命中的最後時刻,他總算看清了麵前站著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物體。
那不像是人,也不像是降下神罰的上帝。
那僅僅是一個戴著如夜色般深邃的烏鴉麵具,罩著寬大如夜幕的漆黑鬥篷,身後背著一具乳白色棺材的偉岸身影。
他溫和的將手中的絞索一圈又一圈的係在掘墓人的脖子上,烏鴉麵具的眼窩中放出暗紅色的光。
沉寂、生冷的墓地中,歌聲再次響起。
“《啟事》
告知一切有關者,
這則啟事通知,
下回鳥兒法庭,
麻雀將受審判。”
隻聽見呼啦一聲,掘墓人的身體如同旗幟般升起。
他的屍體懸掛在歪脖子樹上,就像是破掉的風箏,搖搖晃晃。
奈何月光太亮,以致於看不清掘墓人臉上的表情,隻能隱隱約約看見他的口袋裡插著一張繪製著圖案的紙牌。
紙牌上畫著的是一隻披著棕綠橄欖色外衣的小鳥,小鳥胸前的赤紅羽毛仿佛鮮血一般猩紅欲滴,就像是被人拿弓箭射穿了胸膛一般。
紙牌上標注了小鳥的名字,知更鳥。
寫作robn,讀作羅賓。
……
樹林中,阿加雷斯還在回味著方才悠揚的童謠。
他望著身旁忽明忽暗的紅點,那是一個勁兒抽煙的亞瑟。
紅魔鬼咧著嘴問道:“所以,是麻雀殺了知更鳥?”
亞瑟沉默了一會兒,他沒有回答。
紅魔鬼嬉笑著挑眉道:“那就是蒼蠅殺了知更鳥,畢竟蒼蠅知道麻雀殺人,但是卻隱瞞不報。”
阿加雷斯等了一會兒,他見亞瑟還是不回答,於是又問道。
“那就是魚殺了知更鳥,畢竟魚享用了知更鳥的鮮血,他可比麻雀還要虛偽……”
說到這裡,阿加雷斯突然停頓了一下:“又或者……”
他拿起那顆閃爍的靈魂彩球對準了天邊的月亮,五彩斑斕的光灑在阿加雷斯的臉上,將他銳利的尖牙與針對全世界的惡意都襯托的無比閃亮。
“明明所有人都參與了殺死知更鳥,明明大家都是幫凶,然而卻隻有麻雀受到了審判。亞瑟,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公理,這就是你追求的正義?”
阿加雷斯坐在乳白色的棺材旁,他微笑著摩挲棺材的外表,將它擦得光潔透亮。
魔鬼的低吟,在亞瑟的耳邊炸響。
“亞瑟,沉默就代表,或許,你也殺了知更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