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道:“根據我目前得知的消息,諾頓夫人和諾頓先生雖然沒有離婚,但他們兩個已經事實分居。而且諾頓夫人常常前往內務大臣官邸,他們倆最近也一同出席過奧爾馬克俱樂部的宴會,但是我目前並沒有掌握到他們倆突破零距離的關鍵性證據。所以在現有條件下,我傾向於相信他們倆暫時還是清白的。”
“清白的?這不可能吧?”埃爾德咧嘴一笑,他用胳膊肘捅了捅亞瑟:“你說,他們倆有沒有可能就在內務大臣官邸裡,那什麼……”
亞瑟對於好友毫無理由的猜忌予以堅決否認:“埃爾德,內務部不是皇家海軍,我們這裡可不是找個船艙關上門就能辦事的。墨爾本子爵的辦公室裡每天人來人往,我不覺得他們可以在事務官們來來去去的空隙裡暢談物種起源。”
“怎麼不可以?你想啊……”埃爾德正想和亞瑟分辯兩句,但是他話還沒說完,屋外便響起了敲門聲。
迪斯雷利眼前一亮,這位新上任的雜誌主編火急火燎的衝到門前,滿臉笑容的開門道:“是阿爾弗雷德還是查爾斯來交稿子了?”
豈料拉開門後,站在門外的卻是兩張他不認識的生麵孔,一個是穿著警服風塵仆仆的湯姆警官,至於另一個則是滿臉不高興的蘇格蘭場小鬼阿倫·平克頓。
亞瑟看見了他倆,忍不住驚訝道:“湯姆,我不是讓你把他送回格拉斯哥他父親那裡嗎?你怎麼把他給領回來了?”
湯姆望著亞瑟,隻是悲哀的歎了口氣,他拍了拍平克頓的後腦勺,開口道:“很遺憾,我帶他去了格拉斯哥警局,但是那裡的警官們告訴我,這小子的父親去年就病逝了。他的母親也在年初改了嫁,我又循著警官們的指點找到了他母親那裡去。
但是那位女士似乎不太想見到她的這個兒子,她隻是委婉的告訴我,阿倫已經足夠大了,完全可以靠著當學徒工養活自己。而且這小子在來倫敦之前,似乎就是在他的一個遠房親戚那裡做箍桶學徒的。
我本打算把他送回那個箍桶工坊,但是這小子和我說,如果我把他送到那裡去,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再逃跑的。他雖然不排斥箍桶,但是他不喜歡待在工坊裡。如果他留在那裡,每天完不成任務就吃不上飯……
嗯……亞瑟,我……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提這個事情……唉……都怪我沒用,我也知道局裡是不雇傭童工的,但是這小子偏說他可以,還求我給他一個機會,你看……”
平克頓看到湯姆前後為難的模樣,也覺得有些對不住他。
這一路上,他給湯姆添了不少麻煩,但這位警官不止沒有責怪他,反而還對他的叛逆行為多有關照。
對於他的委屈與抱怨,湯姆全都耐心傾聽。
對於他的困難與想法,湯姆也儘可能替他解決。
而現在,湯姆還得為了他的一時任性,硬著頭皮去向上司提出非分的要求。
平克頓雖然還是個青少年,但他卻將世間的人情冷暖全都體會了一遍。
他拉著湯姆的手,鼓足了勇氣抬起頭對上了亞瑟那雙深黑的眼眸:“我……黑斯廷斯先生,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我雖然沒做過警察,但我從前看我爸爸乾過。您彆看我年紀小,但我是不會拖後腿的。如果我做得好,您就支給我薪水,如果我做得不好,您就算直接把我送到濟貧院去,我也不會有半點怨言。”
亞瑟倚在門邊,低下頭望著麵前這個還不到他胸口的小鬼,他語氣一塵不變地詢問道:“這話是湯姆教你說的嗎?”
平克頓聞言臉上出現了一絲慌亂,他連忙擺手:“不,先生,您千萬彆誤會,這些話都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和湯姆警官沒有任何關係。”
亞瑟聞言隻是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看來是我對你的期待太高了,我以為赫赫有名的偵探都是天生的,就好像音樂家一樣。但是現在看來,偵探都是慢慢培養出來的。阿倫,你距離成為一名優秀的偵探,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阿倫聽到這話,先是一愣,旋即眼眶裡便蒙上了一層淚水:“黑……黑斯廷斯先生,您說這話的意思,是想要拒絕我嗎?”
亞瑟緩緩點頭道:“對不起,阿倫,蘇格蘭場不考慮收取任何一個未成年人,這是內部條例規定,我無權讓蘇格蘭場為你更改規定。如果你很憧憬你那位警察父親,完全可以等到成年之後再來應聘。”
一旁的湯姆雖然早就對這個結果有心理準備,但當亞瑟把話說出口時,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他摘下帽子向亞瑟致歉道:“對不起,亞瑟,讓你為難了。”
他拉著阿倫就要回去,但是無論他怎麼拽,有著驢脾氣的阿倫卻默默滴著淚死活不願意轉身。
無奈之下,湯姆隻能將阿倫抱起來扛在肩膀上,湯姆一邊拍著他的背,一邊安慰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天色晚了,咱們先回家吃飯。至於你工作的事情,我再替你想想辦法。我記得你托尼叔叔在倫敦有個做木匠的親戚,實在不行,明天我帶你上那邊問問去。”
但當他就要邁步離開時,卻感覺一隻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隨後,一陣溫厚的嗓音在他的身後響起:“湯姆,我隻是說蘇格蘭場不收小孩兒,但我沒說lps不收童子兵呀。”
湯姆猛地一頓,趴在他肩膀上抽噎的平克頓也愣愣的抬起了頭,他正好對上了亞瑟的笑臉。
愕然之後,湯姆滿臉欣喜:“亞瑟……”
然而還不等他把感謝的話說出口,亞瑟便打斷了他:“不過我醜話先說在前頭,這個小鬼是你招募進來的,所以自然也由你負責管理他的日常起居和工作培訓。如果將來出了什麼問題,你也有一半的責任。如果你對此沒有疑問的話,我現在就可以為他提供工作協議。”
亞瑟的話剛說完,湯姆便想都不想的一口答應,他激動地向亞瑟敬了個禮:“當然,長官!”
亞瑟見他如此,也不直接回應湯姆,而是俯下身子盯著平克頓的眼睛:“小鬼,為lps做事可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輕鬆,一旦被我發現你的工作不合格,我可不會送你去濟貧院,而是會把你送去皇家海軍的貝格爾號。
你可能不知道,上次你偷得那塊懷表,就是貝格爾號上一位船員的私人物品。所以,你知道的,如果去了那裡,你絕對不會有什麼好日子過的。現在我最後一次給你忠告,如果你現在選擇回去箍桶也還來得及。我給你一分鐘的時間考慮,是走還是留,你自己決定。”
平克頓兩隻眼睛死死的盯著亞瑟,他牙關緊咬、身體顫抖著、雙拳攥緊,似乎是在掙紮著認真考慮。
他扭頭看了眼額前冒汗、臉上帶笑的湯姆,終於,在一片寧靜中,平克頓學著湯姆和記憶中父親做過的那樣,緩緩抬起手臂向亞瑟敬了個禮:“遵命!長官!”
亞瑟看他這樣,隻是笑了笑,他伸出手握住了平克頓敬禮的右手,將他的手掌向上提了提:“沒錯,警察敬禮的姿勢和陸軍一樣,手掌心朝外,對準太陽穴。手掌朝下是皇家海軍的禮儀,朝下的原因是他們在船上工作,所以手心通常不是很乾淨。”
平克頓茫然道:“那警察的手上通常都很乾淨嗎?”
亞瑟搖頭輕笑道:“當然不是,警察的手上也全是血腥,所以我們才需要戴上白手套,以便於掩蓋住我們做過的,或者打算做的那些事情。阿倫,你所加入的lps,做的就是類似這樣的事情。你,做好準備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