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困龍穀底,木屋小院。
洛川坐在木屋前一個頗為舒適的小木椅上,一言不發的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熟練的殺魚生火,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將兩條鱗片清亮的青魚處理好,前醃後煎,小火慢燉,等到蓋上鍋蓋,那魚的香味已經和著蔥薑調料的味道稍稍溢了出來。
中年男人這才拿過灶頭的抹布擦了擦手,隨手拿過一把椅子坐到洛川對麵來,笑嗬嗬的問道,“先前你說自己姓洛,可是離郡太守洛天恩的什麼人?”
洛川起身行禮後恭恭敬敬道,“晚輩洛川,正是離郡太守洛天恩的長子,久居中京城內,近日才得以返回離郡。”
“哦?”中年男人頗為詫異的看了洛川一眼後問道,“最近一些時日倒是沒有人來和我說起外麵的事情,難道這位年紀輕輕的離郡太守竟然”他看向洛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順便擺手示意他坐下,“你知道,既然你是質子,按理說除了發生那樣的事情以外,還是不得返鄉的才對。”
洛川歎息一聲搖了搖頭,“家父仍健在,”他重新坐下,“前輩,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太過驚人,許多事情晚輩也隻是聽人說起,簡單來說,呂祖仙逝,繼而皇帝陛下駕崩,太子殿下過於悲痛隨陛下去了,皇後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太後娘娘懿旨恩賜一眾質子返鄉繼而是”他看著臉上漸漸失去笑容的中年男人飛快道,“繼而四夷異動,大妖飛臨中洲,前些時候聽說北夷已然攻破了山北郡,邊城數萬人族慘遭屠戮!”
他盯著眼前中年男人臉上的每一點變化,說到這裡時便就停下不講了。
中年男人沉默半晌,然後複又淡然的笑著看向洛川,“這些就是蒼顏掌教派你來告訴我的事情?”
洛川搖頭,然後看向這山穀,天色漸漸暗了,這座白日裡美若仙境的山穀就靜的有些荒涼,他回頭看向中年男人道,“前輩,這山穀之中就隻住了你一個人?”
“可不就是隻有我一個人嘛,”中年男人哈哈一笑往木椅靠背上一頂,隻用椅子兩條後腿支撐著,他翹起個二郎腿搖擺著腳脖子,“放心,那位蒼顏掌教讓你傳話的對象必然是我,”他伸手指了指洛川來時的山路方向,“喏,不就是從那下來的嘛,這座山穀四麵絕壁,也就那麼一條路,那條路呢,隻能通到這一處所在,而這一處所在呢,又隻有我一個人,錯不了。”
“那前輩您”洛川猶豫一下還是沒問出那個問題,而是轉述道,“蒼顏劍宗掌教真人讓我和前輩說三個字——‘地天泰’。”
“地天泰?”那中年男人翻了個白眼,伸手撓了撓頭皮後笑道,“這個老東西,這麼多年過去還是這幅故弄玄虛的做派,他自然是知道的,我既然在這山穀裡待了這麼些年,不破上三境是不會走的,所以你既然是離郡太守家的公子,那讓你來說什麼屁話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他伸手指了指洛川笑道,“讓你入這山穀本身!”
洛川低頭想了想,還是抬起頭直接問道,“前輩,既然這山穀之中也沒有蒼顏劍宗派人看守,那條山穀小道就算有什麼玄機,以前輩的神通自然早已能夠禦劍飛行,為何不能離開?”
“不能離開?”那中年男人呸了一聲道,“你道我是不能離開?隻是不願意罷了,”他的聲音不羈之中又有一絲不屑,“你既然跟我說了那些話那自然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其實也沒什麼不好說,就是個曾經的太子,當初呢,自然是有幾個王八蛋設計讓我走進這山穀,但步入這穀的一瞬間我就明白了,如果我想要在修煉一途登頂巔峰,就隻能在這穀內”
洛川瞬間震驚,那中年男人則好像在懷念著什麼東西,“那時候這穀裡還住著個老東西,隻是如今也已死了,我給他收得屍,按照他的想法拿火燒了往這湖裡一撒,死得乾乾淨淨,也挺好,”他歎息一聲後看著洛川笑道,“世人隻道這山穀有邪性,無論公子太子入了穀內都不想走,但其實他們不知道,不是這穀裡有什麼東西困住了我們,而是這穀裡藏著於你我而言獨有的天大福緣,這種福緣,非你我這樣的人不可得罷了”
洛川心底電光一閃,一個念頭飛快劃過。
那中年男人看一眼洛川的表情後嘿然一笑繼續道,“看你這模樣,入穀之時也是有所體會的吧,”他似是回憶的道,“像你我這樣的天生貴人,多數是天賦平平的,就像天生一世,打開一扇門便關上一扇窗,可在這裡,我的境界一日千裡,初時我隻以為找到了一處修煉契合之地,直到中途離開,才發現一旦離開這裡所修之氣便如竹籃盛水一般無法抑止的外泄”
洛川驚駭異常,明麵上卻隻是微微皺眉。
“此後隻得回來,然後,每破一境,我便出穀一日,確實如那老東西所說,境界越高,對體內真氣外泄的掌控力便越強,大概入了上三境,以其境界和特性而言,再出此穀便無此禍根了,”中年男人笑著歎息一聲,“天道天道,精妙如斯啊”
“那前輩”洛川猶豫著沒有開口。
“有啥話就直接說,到了這山穀裡就是自己人,你道我平常麵對蒼顏劍宗那些送東西下來的小家夥也似今天這樣話多?”中年男人撇了撇嘴後仍舊是極自然的笑,“那老東西和我說,這山穀之內事實上也算一脈相承,幾百年下來可以作一派了,我原本覺得這話太過扯淡,可在這裡待得久了,和這座穀羈絆愈來愈深,也就真的一點點認同了他的想法,我們這些人若不是因為這羈絆,出了這穀說不定還要互相算計不死不休的,可既然來了這裡,就是放下了那些東西。”
“前輩為了這穀內機緣,竟願意放棄放棄帝王之位?”洛川問道。
“帝王之位?”中年男人嗤笑一聲道,“說起來我是這大鼎帝王家的太子,但論及實權,哪怕當初呂祖仍在,我登基之後又能掌握這天下幾何?實在也比一些強郡太守強得有限,更何況”他似乎回憶起一些不堪的事情,用力擺了擺手有些不耐煩道,“你既然是個‘大公子’那自然也有兄弟,你能不懂?我本就對那皇位興趣不大,否則又哪裡能輕易受他們算計,隻是無趣罷了”
“想來如果當初是我做了那皇帝,如今死在中京城裡的,就是我和我的兒子了吧”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