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護車一下子從林嘉家拉了四個人走。
薑喜,現在應該叫薑小嬋,她的傷勢不是最重的,但她絕對是四個人裡情緒最激動的。
——新鮮穿越過來,她啥也沒弄明白,先替林嘉負了個傷。
披著小女孩殼子的成年人薑喜,此時正靠在少年的肩頭,肆無忌憚地嗷嗷大哭。
“我難受!”她扯著嗓子喊。
“很快到醫院了。”林嘉安撫地拍著她的背。
小孩出了一額頭的汗,他剛替她擦完,又有許多小汗珠冒了出來。
他問:“除了手,還有哪裡難受嗎?”
“有,難受……”她抽抽噎噎,大聲地說:“哪裡都難受。”
薑喜不記得自己上次哭是什麼時候。
難過仿佛開閘的水庫,從她的五臟六腑奔湧而出。
難受,喉嚨疼,夏天為什麼這麼熱。
難受,媽媽死了,妹妹死了。
難受,妹妹做了鬼,也不放過她。
難受,隨便睡了個男的,他居然和死掉的妹妹有糾葛。
難受,莫名其妙穿越到的妹妹的身體裡,還變成了小孩。
難受,剛穿越就要處理棘手的狀況——想到妹妹喜歡這個男的,薑喜勉勉強強幫了他,根本不知道這麼做是對是錯。
難受就像一輛疾馳的列車,“嗚”地一聲開過薑喜的生命,把所有七零八碎的不適全部衝撞到明麵上。
就近抓住一個冤大頭,她向他進行索賠。
“你賠我。”
黏糊糊的手緊緊扒住林嘉的胳膊,有手帕不用,她偏要拿他的袖子抹眼淚。
“我陪你。”
由著小朋友隨意鬨騰,他好脾氣地附和,卻不知道他們講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林嘉一向說到做到。
他陪著薑小嬋。
她哭得太狠,沒等救護車開到醫院,便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薑小嬋的索賠也是認真的。她睡覺時還在想,這一刀絕對不能白挨,必須找個機會把受的苦討回來。
醫生開始打麻藥的時候,薑小嬋被疼醒,重新睜開雙眼。
倚著林嘉的胸膛,薑小嬋虛弱地問:“這是哪?”
“醫院。”醫生答。
她掃到醫生白大褂上縫著的紅字:“茂城醫院?”
“是啊。”
下一步準備幫她縫針,薑小嬋盯著傷口看,並不害怕。
醫生輕咳一聲,看向林嘉。
“你看這邊,有好吃的。”他用哄小孩的語調吸引了她的注意。
林嘉攤開手心,空空如也。
手往空中一抓,他變出一個棒棒糖。
特意給她買的糖果,林嘉選了薑小嬋最喜歡的口味。
薑小嬋皺緊眉頭:“我不要,這是小孩的玩意兒。”
他垂眸,細心地給她剝開糖紙。
薑小嬋嗅到了甜甜的蜜瓜味。
“勉強吃一吃吧。”她不情不願張開嘴。
林嘉把糖喂到她嘴裡,薑小嬋開開心心地吃起來。
心情好一些了,她打起精神,處理起穿越必須要麵對的信息整合。
——首先,這裡是茂城,看來林嘉也是茂城人。
——他像是認識薑小嬋。
——未知的是:現在所處的世界跟她原來的世界有什麼區彆,有什麼關聯。
不懂就問,她馬上把目光對準身邊人。
“你是叫林嘉,對吧?”叼著棒棒糖的薑小嬋挑起眉毛。
她沒把林嘉當長輩,所以說話毫不客氣,顯得十分欠揍:“我能不能問你點事?”
“問吧。”他沒有與她一般見識。
薑小嬋“哢”地將糖咬碎:“你今年多大啦?”
林嘉說:“我13。”
他看著確實像個初中生,薑小嬋不怎麼意外。
她問:“那我幾歲?”
“你8歲。”他答。
“你認識我多久了?怎麼認識的我?我們熟嗎?”她的問題多多。
“從你一出生我就認識你,我們是鄰居。”
這一連串的問題讓林嘉愈發擔心薑小嬋的狀態,他轉頭詢問醫生:“麻藥的效果會讓她腦子不清醒嗎?”
“不會啊,”醫生答得斬釘截鐵:“麻藥是皮下注射,劑量也小。”
“你在我家的時候,被我爸傷到腦子了嗎?”林嘉捧著她的小腦瓜左右端詳。
“沒有,我腦子沒受傷。”薑小嬋躲開他的手。
她不再發問,一邊嚼著棒棒糖,一邊陷入深沉的思考。
以前的事,薑喜能記得的不多,這就導致信息的對齊變得格外複雜。
在薑喜的印象中,林嘉是薑小嬋在城市裡認識的朋友。現在,他卻說他是薑小嬋的鄰居。
薑小嬋是她妹妹啊,這就意味著……林嘉也是自己的鄰居。
但是,薑喜對他完全沒有印象。
不對。
想到這兒,薑喜打了個冷顫:如果在這個世界,她穿越成了妹妹“薑小嬋”,那“薑大喜”還存在嗎?
越想越覺得詭異,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薑小嬋,薑小嬋。”
林嘉的呼喚讓她的注意力回籠:“沒事了,傷口處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