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好的,林嘉。”
薑小嬋心想,這話真耳熟,怕不是他哄女孩的慣用語。在酒店醒來的早上,他也這麼對她說了——“我帶你吃好吃的”。
哎,怎麼看到林嘉,兩三下又想到了酒店。她也對自己挺無語。
胡思亂想的這會兒功夫,薑大喜已經找完醫生出來。
薑小嬋沒跟林嘉告彆,直接去找她姐了。
回家的路上。
姐姐走在前麵,妹妹跟在後麵。
夏天夜晚,鄉村的道路旁燈光稀薄,樹上有蟬在叫。
薑大喜憋不住了,先一步開口,問薑小嬋。
“你下午在林嘉的家門口轉悠?為什麼沒去畫畫課?”
“啊?什麼畫畫課?”薑小嬋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嗬,你可真行。”這個回答似乎惹到薑大喜,她一臉的不悅。
薑小嬋也有問題問她:“你和林嘉是純朋友,純友誼嗎?”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輪不到你個小學生,來八卦我們初中生的事。”
薑大喜明顯心裡有鬼,含糊其辭。
她走在妹妹前麵,先一步進了家門。
獨自站在大門口的薑小嬋,像個局促的客人。
老宅是兩層的自建平房,從外觀和陳設都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簡陋的水泥地板,發黴的牆;燈泡孤零零地掛在天花板正中央,整個屋子的照明全靠它。
進門後,左手是廁所,再往前走是一個小客廳兼廚房。客廳的後麵,拉個簡易的珠簾,她爸媽的床打在裡麵。珠簾旁,做了一截木頭樓梯,通往二層的小閣樓,姐妹倆一起住在閣樓裡。
房屋的布局,薑小嬋簡直太熟了,哪怕閉著眼,她都能在屋裡行走自如。
與此同時,她卻想不起來鞋該脫哪裡,找不到自己的拖鞋被放在哪個櫃子。
珠簾微微晃動,一個中年女人走了出來。
“哎喲,你姐說你受傷了,怎麼回事?寶呀,快過來給我看看!”
薑小嬋定定地看著她媽。
這是媽媽。
年輕的媽媽,頭發烏黑的媽媽,慈眉善目的媽媽……她不記得媽媽對自己有過這般柔情的模樣。
許多年噩夢纏身,似乎媽媽夢裡的樣子才是真實的。
夢裡的媽媽對她隻有厭惡;夢裡的媽媽蒼老,瘋狂;夢裡的媽媽總是反反複複地死掉。
“怎麼搞成這樣了?天呐,心疼死我了,你從小被我保護得好好的,沒受過這麼重的傷。疼不疼呢?這紗布下都是傷口嗎?”
孟雪梅三兩步走到她麵前,拎起女兒受傷的胳膊打量。
在姐姐那兒遭受冷遇,到媽媽這兒又走了另一個極端。
麻藥的勁退了,她媽一拉扯她,薑小嬋被痛得一激靈。
“媽。那個……先等等好嗎。我想先洗個澡,夏天身上黏,不舒服。”
她一邊抽出自己的胳膊,一邊往後躲。
重新見到活的媽媽,除了懷念和感動之外,薑小嬋不得不承認,她更多的感受是抵觸。
連拖鞋都沒換,薑小嬋直接繞過她媽,溜進了廁所。
“這孩子,你自己能洗澡嗎?換洗的衣服都沒帶。”
孟雪梅在廁所門口喊話,裡頭沒有回答,她往小閣樓走,繼續對薑小嬋說:“你等著我,我給你拿個衣服,我進去幫你洗。”
聞言,薑小嬋立刻反鎖了廁所的門。
木頭樓梯被踩得“蹬瞪”響。
這回不是她媽,是薑大喜從樓上飛快跑下來。
“薑小嬋,你彆用新開封的那罐沐浴露,那個是我的,你把兌水的舊沐浴露用完,聽見沒?”
“聽見了。”
得到薑小嬋的回答,她又“蹬蹬蹬”地跑上樓了。
往地板上一看,薑小嬋看見了她說的新舊沐浴露。
新的那罐標著玫瑰味,擠出的沐浴露是粉紅色的。而舊的沐浴露被用到標簽都看不清了,按出來的液體都起不了泡了,跟清水毫無區彆。
——這家夥,故意欺負妹妹啊。
薑小嬋心想:我就要用。
她不光用了新的那罐,還狠狠洗了三遍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