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思宇的家就在蘭城西郊邊緣的一個叫婆羅巷的小胡同裡,這裡是一片十分破爛、擁擠的貧民窟。薑思宇的父親薑正奎是一名普通的市政環保工人,一個月的薪水隻有四千多塊,在蘭城屬於中低收入人群,他們一家四口就擠在婆羅巷中段的一套不到五十平米的小兩居室裡。
推開房門,薑思宇首先看見了正在廚房裡做飯的媽媽。
薑思宇的媽媽叫吳蘭芝,年僅三十六,本應正值盛年、光彩奪目的她,看起來卻非常消瘦、憔悴。眼睛的周圍被黑眼圈包圍著,一看就知道是一個被病魔纏身的人。
吳蘭芝得抑鬱症已經三年了,而且越來越重,從一開始的輕度,逐漸發展到了重度,現在經常連續四五天失眠。在病魔的折磨下,她在半年前曾經服藥尋死過一次,幸虧薑思雲機靈,及時發現,叫鄰居幫忙把媽媽救了過來。
鄰居們都說吳蘭芝瘋了,其實她沒瘋,隻是得了抑鬱症比較嚴重而已。
吳蘭芝現在的病情這麼嚴重,既有外因也有內因,外因就是薑思雲三年前突然被巨狼咬殘了。內因就是她本身是一個極其要強、極其敏感的人,本來就有嚴重的神經衰弱症,在薑思雲殘疾的嚴酷打擊下,她一時沒有疏通思想的疙瘩,結果神經衰弱演變成了更加難以治愈的抑鬱症。
得了抑鬱症之後,吳蘭芝整天哭哭啼啼,脾氣變得極其古怪刁鑽、喜怒無常,經常無端地跟自己的丈夫薑正奎發脾氣,對薑思宇的態度也越來越差。
三年來,薑思宇經常感到非常壓抑,有時候,在挨了媽媽無端的訓斥之後,他真想離家出走,可是他一想起以前和家人其樂融融的日子,一想起弟弟是為了救自己而被巨狼咬殘的,他就不忍心離開這個家了。
他暗下決心,一定要通過自己的努力改變薑家的命運,讓全家過上好日子。
為了調和家庭氣氛,他在家裡總是儘量裝作興高采烈的樣子,每天一回家,他都是先熱情地跟家人打招呼。
“媽,我回來了!”薑思宇走進廚房笑嗬嗬地對媽媽說,“看我帶回來什麼了?”
他摘下背包,在媽媽麵前拉開拉鏈,伸手把熊肉和熊膽從包裡掏出來,放在了媽媽麵前的案台上,“媽,這是棕熊肉,今晚就吃這個吧!這個是熊膽,明天我去收購站賣了。”
說完,他轉身把熊膽放在了保鮮箱裡。
吳蘭芝看見兒子帶回來的熊肉和熊膽,臉上快速地掠過了一絲笑意,她瞟了兒子一眼沒說什麼。
她知道兒子又去拾荒了,她心裡其實很糾結,一方麵她為兒子這麼懂事、顧家而高興,另一方麵,她也覺得去郊區拾荒很丟人,但是現在家裡這種情況,她也沒法攔著兒子。
看著薑思宇去開保鮮箱的背景,吳蘭芝又止不住偷偷地流下了幾滴眼淚。她心中暗想:“我不就是做錯了一件事嗎?命運為什麼對我這麼苛刻?”
放好熊膽後,薑思宇拎著背包來到了他和弟弟的房間,他看見臉色蒼白的薑思雲正坐在輪椅上看書,他心想:“媽媽是對的,確實應該儘快給弟弟買假肢了,弟弟總是這樣窩在家裡,情況會越來越糟。將來娶不上媳婦、又沒能力掙錢,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薑思雲,我回來了。”薑思宇笑嗬嗬地對弟弟說。
“哥,你今天都撿到什麼啦?”薑思雲一看哥哥的樣子就知道,哥哥肯定是去撿狩獵隊的漏去了。
薑思宇得意地衝薑思雲挑了一下眉毛道:“一會兒給你吃熊肉,等著吧!”
終於要開飯了。按照老習慣,爸爸和媽媽要在吃飯前一起拜神。
薑家的神龕比較簡陋,就是在正對著正門的牆上貼著兩張神像,上麵的一張是歐亞非大陸的最高神,伊娜神。下麵的一張是祖母神江玉。
其實祖母神江玉到底是什麼神隻有吳蘭芝自己知道,因為這張祖母神江玉的像是吳蘭芝自己畫的。她經常在夢裡夢見一個漂漂仙女,住在月亮上,有時候會在她的睡夢裡與她聊天,於是她就根據自己在夢中夢見的仙女的形象畫了這張像,把祖母神江玉當做自己的本命神來拜,求祖母神江玉保佑全家。
在歐亞非大陸上,是否拜神、拜什麼神、以及怎麼拜,完全是自由的。拜神強調的是和自己心中的神靈心靈相應、相通,形式無所謂。如果條件不允許,在心裡默念一下,也算是拜神。所以,歐亞非大陸的人們拜神都比較實用主義,一般人都拜與自己感應較強的神。
在整個歐亞非大陸上,拜伊娜神的人最多,因為伊娜神是歐亞非大陸的最高神,他的靈魂力量最強,當他在心裡想到他的崇拜者時,大家在心裡就會有所感應。
而大家在想著伊娜神的時候,他也能感應到,隻不過他所感應到的是幾十億個崇拜者靈魂感應的彙聚而已。
所謂感應,任何動物和植物都有,隻不過絕大多數生物的感應都很微弱,以至於彼此根本無法察覺。隻有那些靈魂強大的超級強者,才能輻射出強大的靈魂力量。
據說,和自己崇拜的神靈經常交換感應,就可以得到神力的加持而提高功力、甚至改變命運。
至於拜神到底有多大好處,不拜神到底有多大壞處,隻能說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沒人能說得清楚。
薑正奎和吳蘭芝站在伊娜神像前給伊娜神鞠了一躬,閉著眼睛在心裡默念了幾句什麼。吳蘭芝又單獨給自己的祖母神江玉鞠了一躬,也在心裡禱告了幾句,全家人這才坐在餐桌上開始吃飯。
家裡已經有日子沒吃過肉了,被燉肉的味道刺激得口水直流的薑思雲,急不可耐地夾了一口熊肉放在了嘴裡,嚼了幾口之後,就開始對熊肉讚不絕口。
“真香!真香!真過癮!”
薑思宇一看薑思雲吃得那麼香,自然很得意,他便興奮地給全家人講起了他今天撿到棕熊膽的經過。
薑思雲等薑思宇說完了之後,便好奇地問薑思宇:“哥,一隻熊膽能賣多少錢呀?”
“至少八百塊吧。”薑思宇得意地說,他看了一眼黑眼圈的媽媽,突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媽,要不明天我換回錢之後去藥店給您買點藥吧?”
薑思宇此話一出,吳蘭芝的臉上立刻變得陰沉下來,她板著麵孔盯著薑思宇挺直了上身,“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嚴厲地低聲嗬斥道:“給我買什麼藥?我有病嗎?”
“哦……”薑思宇一看媽媽翻臉了,立刻蔫了。薑正奎和薑思雲一看形勢不妙,都低下頭悶頭吃飯,不敢說話了。
薑思宇真後悔,自己一時興起沒管住嘴,觸碰了媽媽的死穴。
其實媽媽一直都不承認自己有抑鬱症,或許她也知道自己有病,但是她故意不承認,因為薑思雲的殘疾使家裡陷入了困境。她是個極其要強的女人,想儘力節約些錢,好儘快給薑思雲買一副像樣的假肢,好讓薑思雲能早一天走出家門。
“我再說一遍,在給薑思雲買假肢之前,誰也不許亂花錢!”媽媽陰著臉,下嘴唇微微顫抖著嚴厲地說道,那略帶沙啞和顫抖的聲音讓薑思宇感到非常揪心。
一直沒吭氣的爸爸看著薑思宇那委屈的樣子低頭笑了笑,也沒說話,那意思好像是在說,“可憐的兒子,忍忍吧,爸爸理解你。”
薑思宇低著頭看著飯桌點了點頭,一陣酸楚湧上了心頭,一串珍珠般的眼淚“唰”地掉進了飯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