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烏斯愣了一下,旋即大笑出聲。
“能,當然能。”他說,“誰規定了河馬不能騎?”
他一拍大腿:“想騎就騎,這個先例就由你來開。”
希德在一旁欲言又止。
她練習了一下午的騎術,直到日頭西斜,仍有些意猶未儘。
蓋烏斯說他的住所就在不遠處。他和他的伴侶膝下無子,已經許久沒有訪客,若她不嫌棄,可以在他們那留宿一晚,順便和將軍培養培養感情。
她心動了。
“萊拉大人……”希德似乎想說什麼,但蓋烏斯攬住火焰騎士的肩膀,將她帶到一旁的角落裡嘀咕了些什麼。兩人談完後,希德雖有些不情願,倒沒有繼續出言勸阻。
“回去複命吧,”蓋烏斯說,“那家夥陰沉沉地閉門不出又不是第一天了,多陰沉幾天也沒什麼。”
蓋烏斯的伴侶是一位名叫阿爾瑪的女性,她騎在威風凜凜的銀狼背上,身著藍銀鎖子甲,披著長袍,細長的睫毛如霜雪潔白,整個人都像從冰雪中雕出來的,瞳孔是非常獨特的灰藍色。
阿爾瑪和蓋烏斯一樣,無法直立行走,平時都靠坐騎出行。兩人住在舒適寬敞的木屋裡,屋裡的台麵皆低矮。氣派的壁爐火光溫暖,木地板上鋪著花紋繁麗的厚毯。
“很榮幸接待您,萊拉大人。”
她有些驚訝,沒想到對方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灰藍色的眼眸微微一彎,阿爾瑪道:“幽影城內沒有新鮮事。”
“這一千年來,隻要稍微有點什麼變化,很快便會人儘皆知。”對方微微垂首,“還請您原諒我們這些人的好奇心。”
她連忙擺手。
那頭銀灰色的巨狼,從進門起就一直盯著自己。
“這是我的夥伴,維克。”阿爾瑪笑著解釋,“若是您不介意的話,還請您伸出手,讓維克熟悉一下您的氣味。”
似是許久沒有見到踏足自己領地的其他生物,得到許可後,那頭巨狼湊近前來,警惕而矜持地嗅了嗅她的味道。
入夜後,窗外變得一片漆黑。三人在壁爐前席地而坐,享受了一頓豐盛的晚餐。
酒足飯飽後,阿爾瑪靠著身後的巨狼,和她閒聊起來。
她說她和蓋烏斯都是白金之子。白金之子是人造生物,血液濃稠凝固,生來便無法直立行走。他們不受黃金樹的賜福,被認為是汙穢的存在,但梅瑟莫並不在乎這些,反而重用蓋烏斯和他的族人。
也許是都背負詛咒的關係,梅瑟莫和蓋烏斯頗有些惺惺相惜,後來也確實成了莫逆之交。
“……詛咒?”她捕捉到一個關鍵詞,阿爾瑪卻像一不小心說漏嘴了似的,很快轉移了話題。
銀色的巨狼愜意地梳理著毛發,一邊梳理,一邊用那雙淺灰色的眼瞳望著她的方向。
“維克。”阿爾瑪說,“可以讓我們的客人摸摸你嗎?”
銀狼停止舔毛,做出認真思考的模樣。
片刻後,它微微伸頭,紆尊降貴地表示她可以摸它。
銀色的狼毛手感厚密,哪怕在嚴寒的風雪中也能保持溫暖,一旦摸上了就讓人有些停不下來。
銀色的巨狼哼哼幾聲,伏在原地,任她將它從頭到尾擼了個遍,連尾巴尖尖都沒放過。
“原來你喜歡毛茸茸的生物。”聯想到她對將軍的態度,蓋烏斯好像悟出了什麼。
他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所以還是毛茸茸比較有吸引力嗎。”蓋烏斯自言自語。
“嗯,有點棘手。”他說,“確實有點棘手。”
蓋烏斯抬起頭來,問她:“有鱗的生物不行嗎?”
“?”
她一頭霧水,阿爾瑪微笑著看了蓋烏斯一眼,他立刻乾笑著放下手。
“我去收拾房間。”
這是她第一次在幽影城外麵過夜。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後門的這片平野依然是幽影城的地界,但在外留宿的體驗依然十分新奇,對她來說就像露營一般。
她一時沒忍住,多待了幾天。
白天的時候,蓋烏斯指導她騎術。阿爾瑪是老練的弓箭手,騎在銀狼背上時,身手非常矯健。她騎術和箭術一起學,時間過得非常充實。到了晚上,阿爾瑪會煮香噴噴的燉菜和濃湯,維克會紆尊降貴地讓她摸自己的毛毛,將軍有時候也會從門口探進巨大的腦袋。
阿爾瑪開玩笑讓她久留時,希德終於繃不住了。
蓋烏斯將希德拉到一邊,小聲嘀咕:“信我,沒問題。”
火焰騎士手中的火光燃了又熄,最後還是慢慢小了下去。
當她能騎著將軍滿場跑時,蓋烏斯托著下巴說,應該差不多了。
她問他什麼差不多了,蓋烏斯說照這進度,她很快就能騎上河馬了。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阿爾瑪笑著看了他一眼,他果斷閉上了嘴巴。
幽影地景色荒涼,黯淡的金芒如柳絮漫天飛舞。她牽著將軍的韁繩,漫步於枯草及膝的平野。也許是相同的景色瞧多了,如今她看著那歪扭的巨樹,灰暗的天空,心裡居然能生出幾分親切來。
熱乎乎的感覺在胸口湧動,她很想找人訴說,但這人不是蓋烏斯,不是阿爾瑪,也不是希德。
將軍忽然扭頭朝幽影城後門望去,蓋烏斯笑了一聲,道:“來了。”
風聲漸漸平息,枯黃的野草不再簌簌作響。
她停下腳步。紅發金眸的半神靠在門邊,朝蓋烏斯看了一眼,眼神很涼。
“喲,”蓋烏斯坦然無懼,“是什麼把你這條獨眼蛇引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