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氣機湧動以風之表象為外顯,然風無形無相,肉眼不可見其本形本相,卻可被“聽”見。
大漠戈壁風沙繁多,此刻耳畔風聲簌簌,腦內成像亦在開啟間描摹出條條代表著風的線條。
瞎子手握盲杖,然刀未出鞘,可是那杖刀杖鞘卻在分分合合,分明是在借天地之氣於體內氣機交感,他亦在習練以氣禦刀。
“鏘啷鏘啷”聲聲不息,秦西涯僅僅隻是聽著,心緒亦平靜似水。
而後,風聲中傳來陣陣馬蹄踏地,腦內的氣風線條也呈現出了微弱變化。
“還有十裡。”他已然聽出那奔馬距離自己還有多少距離。
蹄聲咄咄,逸刀先策馬的身形漸漸顯露,兀自近前,其後翻身下馬,將佩刀夾在了腋下。
“你變了,變得更強了,先前那差的一點點沒了。”逸刀先笑道,顯然頗為滿意,“不枉我給你三日時間,當真是位好刀客。”
“說完了”瞎子問道。
“你著急上路”逸刀先也問道,但卻一語雙關。
要麼“上路”,要麼上路。
不是他死,便是己亡。
“確實。”瞎子點頭。
“好。”逸刀先緩步靠近了瞎子,仍舊將刀夾在腋下。
瞎子卻已擺出了聽風刀的架勢。
【還是逆手刀麼。】逸刀先觀察著瞎子,但已然進步接近了瞎子。
他腦內回想三日前的那一次對決,
瞎子隻是以逆手而斬,此乃瞎子刀法當中的一大缺陷。
因為隻要同逆手刀對戰過便可看穿刀法,原因無他,逆手刀刀法單一,隻是一味以快爭鋒,
縱然集中於快到登峰造極也是高手,可這天下高手不知凡幾,便連高手之間亦有高低之分。
不必非要與其拚快,隻要能夠格住第一刀,那麼其後便可處於上風。
想到此,逸刀先已然握刀。
這第一刀的軌跡好找,因為逆手發力限製了刀的靈巧與其他變招。
“我要格開他的第一刀。”逸刀先想著。
手已握鞘,可卻是仿照瞎子那般逆手,
瞎子之逆手刀由下自上,逸刀先亦逆手刀由下自上,刀鋒相撞,碰開瞎子之刀,
卻是瞎子慢了一步,那刀鋒隻是貼在了胸腹之前,尚未發力,
逸刀先便已然用那逆手刀貼近瞎子脖頸。
逸刀先腦內對於接下來的戰局模擬完畢,二人之間相隔亦不足三尺,
他剛要逆手,卻見瞎子舉刀平齊,眉間,原先的那逆手鬆開,轉為了正手。
卻是逸刀先慢了一步。
可,逸刀先當真慢了一步麼
錯,非是逸刀先慢,而是瞎子先逸刀先一步“看破”其心中想法,
不,與其說是“看破”,倒不如說是“聽風”。
天地之間氣機為“風”,人身小天地間氣機亦是“風”。
氣機一說雖玄,但仍可透過本質反推現象,
血流似風,勁力似風,發力如風,內氣運轉似風一切的“流動”都似風,隻要是風便都有軌跡,都有痕跡。
秦西涯聽出了流動,那是逸刀先握刀前兆的軌跡,也是逸刀先出刀前兆的痕跡,
繼而,他趕在逸刀先出刀之前變招,亦搶在逸刀先出刀前而先一步出刀。
今日,風沙並不盛,因而都可瞧見兩名刀客之間的對決,
《盲刀》舍身勢。
由《殘身拳》內氣特性轉變而來所開發的刀法,舍去一切守勢,以舍身般的姿態拚儘全力的出刀,也是舍去了“限製”的出刀,那是不計損害,不計肌肉繃斷的舍身,而又在這拚儘全力之間由殘身拳內氣的特性不斷衝刷身體,對身體進行強化修複。
便好比健身的臂圍增長,就是用肌纖維的一次次撕裂換來愈合後的擴大一般,
這便是舍身勢的精髓所在。
窄刀重重落下,明明是窄刀卻在此刻聲威好比大刀,
逸刀先變招不及換手亦不及,隻能先行守勢,
瞎子的盲刀一刀砍在逸刀先那守勢的刀鋒上,
將逸刀先的刀鋒崩出豁口,
逸刀先也不敵沉身,但也借助此豁口卡住杖刀,
隨後那貼鋒而行擾亂刀路的刀法便在此再度顯現,
然而
《盲刀》遊刀勢。
此刀采納了《石龍遊牆》之“遊”與《陰羅蛇形》之“柔”的內核,亦是吸取了逸刀先刀招精華,更是從宋蘭宰羊的手法之中融入了那“貼骨剃肉”的巧理。
此刻瞎子便行反製,
兩刀互相攪動,你來我往,貼鋒遊動,是步法亦是抵力的比拚,
單刀看手也看走,走亦是發力,也是借力,力的傳導也在“走步”之間儘顯,
二人刀鋒不離,一路走步或疾奔,卻是接近了樁旗之底,
那逸刀先想要將瞎子之刀下壓,瞎子任由其下壓,不過卻在即將被完全壓下之前仆身進步,順勢借勢,
杖刀之鋒利與長刀之堅韌相對,卻是又在那豁口之中劃下些許鐵條,舍身勢再顯,
以犧牲杖刀鋒銳來削去對方之刀鋒,
眼見能將長刀刀鋒劃去,瞎子卻反其道而行,將遊刀勢發揮更甚,
稍略翻腕,刀鋒角度亦斜上,逸刀先知道瞎子想要將自己的刀壓下,棄掉刀鞘改換雙手握柄,想催發氣力壓製瞎子,
此舉確實有所建樹,哪怕是這幾日以八段錦內氣和逆命手推命宮之門洗煉身軀氣力有所增進,但卻仍舊和逸刀先差不離,
或者說不論是他還是逸刀先,在氣力之上都比不過李九齡那般天生膂力,
但他現在又不是和李九齡對決,氣力差距到並非決定勝敗的因素了,
不過逸刀先這雙手持刀的確在力上短暫勝過了瞎子,
可卻也是瞎子任由其所為,畢竟聽風能夠聽出對方的下一步,
隨後左手悍然頂出,以鞘施展舍身勢,目標卻並非逸刀先,反而是逸刀先手中之刀的刀背。
杖刀之利在麵對普通兵器時堪稱無往不利,但這幾日總是能見到些斬不斷的高規格兵器,
逸刀先的刀也算是材質不俗,能和杖刀對拚多次,
可若是以犧牲杖刀的鋒銳,而僅以杖刀那非比尋常的堅韌來斬,便要付出更大的氣力,
好比鈍刀割肉,鈍刀也能割肉,隻是消耗的力氣更大些罷了,
舍身勢便是那更大些的氣力了。
刀鞘的舍身勢似錘,杖刀的遊刀勢貼刀則為鋒,
一“錘”之下,
逸刀先的刀斷了。
那短刀擦著瞎子的鬢發迸飛,卻是直接砍入了樁旗之中,
可是彆忘了,逸刀先手中還有半截斷刀呢,
斷刀也是一種短刀不是既然刀仍在手,那便還是刀客。
短刀也因失去了杖刀的抵製而得以下劈,更因為失去了抵製而變得更具爆發力,
隻是因為長度變了,那短刀無法斬中瞎子胸腹麵門,僅能斬中瞎子持刀之臂,
然瞎子抽身極退,躲過這一刀後收刀回鞘,正手轉逆手。
《盲刀》轉《逆手聽風刀》。
這一退之間落地略後仰,雙腿亦微蜷,隨後前撲,整個人猶如蓄滿了力的彈簧彈起,
逸刀先這一刀也劈空,
以退為進間瞎子近前,
逆手刀斬再出,削斷四指,亦削去骨肉,
這一刀,斷無阻礙,
杖刀前鋒頂端也斬向了逸刀先的喉嚨,
幾乎是擦著喉嚨而過,卻也是距離計算的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