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懿似乎猜到了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誦書,於是,他俯下身子,久久不肯抬起,口中碎碎念叨,“一定要平安回來!”
......
師徒二人走過筆直街巷,慨當以慷;
穿過輕音閣的輕紗紅綢,仿若刀兵;
劉權生意氣風發,胸似有千軍萬馬,眼卻如碧水寒刀。
多年棲息,深藏功名,今日,出刀!
午時一刻,開宴!
老劉興左壺右杯,八尺身勻稱高挑,朱玉冠富貴華氣,登台緩緩幾步,贏得了台下陣陣叫好。
劉氏家族性格一脈相傳,有逆子必有忤父,老劉興恃傲的性格,在此刻顯露無遺,隻見老爺子昂首緩步,一臉傲嬌的登台後,故意停頓了三息,虛榮心徹底滿足了以後,才抬手止住喝彩聲。
待得全場靜止,劉興舉杯說道,“諸位鄉老,我華興郡遭遇百年未遇之水患,旌旗無光,生靈棄命,百姓雨彆。老夫提議,這第一杯酒,讓我們舉杯共敬遇難袍澤,願其超脫輪回,早登極樂。”
說完,一飲而儘,台下諸官、諸親、諸老紛紛舉杯同飲。
一杯酒下肚,老劉興打開了話匣子,他兀自斟酒,端杯道,“水患以後,我兒德生受命於危難之際,躬身於淩河之中,集在座諸位之全力,鏖戰數日,終擒水龍,這一杯,老夫當敬諸位大義。”
說完,劉興自顧自一口飲儘,坐在二樓臨台的劉&nbp;德生起身響應其父,同坐一桌的劉瑞生、劉權生亦起身陪酒,諸人見狀,也起身飲了此杯。
老劉興舊疾在身,不善飲酒,兩杯下肚,已是滿臉通紅,他環顧一圈,興致不減,端杯道,“遭此大難,必有後福,我輩當勤勉奮進,親和友好,大家一起過好日子!來,這第三杯,讓我們敬這山河如昨,願盛世安康,願我等,踔厲奮發,再創輝煌。”
“好!乾!”“劉大人威武!”“大公子才堪大用!”......
酒敬三通,劉興下台落座,接下來便是賓客自飲自酌了。
仆人端著酒壺,劉&nbp;德生帶著杯,逐桌敬酒,推杯換盞,言笑晏晏。
在一派喜氣洋洋中,東方春生持鼓登場。
劉&nbp;德生眼疾口快,見東方登場,立即喝退廊間搔首弄姿的舞女,在酒席間大聲吆喝道,“水患初平,江南大賢東方前輩感念我華興郡絕處逢生,特來誦書,今天到場的諸位,咱有耳福啦!哈哈哈!”
東方春生的出現,將場中氣氛推向了一個小**,閣內眾人一片叫好,十步一設的酒罍,很快又見了底,隨著東方春生三聲鼓起,閣中再次掀起了一個小**。
“咣!咣!咣!”
三聲鼓起,東方春生開始誦書,隻見老爺子中氣十足,朗聲道,“聖人自古皆獨行,華興劉氏巧成雙。淩喝黃沙幕南起,駕鶴白月隱東歸。六代豪傑,兩代帝師,華興淩源劉氏,真乃豪門也!”
隨著‘也’字落下,閣內呐喊陣陣,叫好連連。
二樓臨台那一桌劉氏直係親眷,倒是表情各異,劉興得意滿麵,江嵐妒心大起,劉&nbp;德生眉開眼笑,楊觀溫婉可人,劉瑞生兩腮潮紅,劉權生不見喜悲,可謂百態橫生啊。
東方春生繼續道,“華興劉氏,其祖劉縈,劉縈師從南陽巨儒宋忠,少時聰察岐嶷,成年辨察仁愛,為人嫉惡如仇,深受諸葛丞相賞識,聘為孝仁帝劉禪之禮學經師。後丞相繼命,舉全國之兵北伐,蜀漢空虛,南中諸夷借機來犯,蜀漢後方麵臨巨大危險。”
“劉縈挺身而出,單騎南上,怒斥南夷背信棄義、忘恩負德。南夷不返,劉縈一怒入長生,天塹長河引白沙,袖卷寒沙阻騎跡,土龍驚嘯斷邊聲。南夷諸洞,肝膽俱驚,遂馬歸故地,卸甲封兵,數代再不敢言反。劉縈以一己之力,迫退千軍萬馬,真乃當時豪傑也!”
“好!”“彩!”“當浮一大白!”“乾乾乾!”
氣氛越來越熱烈,仿佛喝的越多、喊得越響,將來日子越紅火一般!
東方春生神情肅穆,腰板挺得筆直。劉&nbp;德生命人為其端來席案,被其挽手拒絕,老爺子僅要了一壺酒,咕咚咕咚一飲而儘。
而後,席地而坐,繼續說道,“三國一統,山川同域,論功行賞,劉縈因其勇毅,受封淩源侯,榮歸故裡。”
說到這裡,東方春生不忘讚歎一句,“後,劉氏曆經四代,雖無才卷風雲之輩,卻亦皆愛柔克剛、誕豐令質之大儒。”
“及至劉藿,哦,也就是現劉氏家主劉興之父。”
說罷,東方春生向二樓劉興微微點了點頭,劉興笑容滿麵,亦點頭回禮。
“劉公其人,聰明睿智,內斂少言。六歲前往淩源山脈,獨悟二十載不出,慎獨、主敬、求仁、習勞,以凡人之軀,參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氣以成形,悟天地之機以成境。出山既長生,入朝既帝師。在那個風雲際會的年代,劉公可謂人中龍鳳!”
老劉興聽到有人如此誇讚他的父親,忍不住拍案而起,大聲叫好。
“神武帝繼位後,劉公先為司農少卿、丞相司直,後為光祿勳、太常,因處事機敏、圓滑不羈,終承五公之首丞相大位。功成名就後,劉公趁月色、駕白鶴、歸淩源,隱於淩源山脈,華興劉氏再度聲名鶴起,揚威於天下。”
講到這裡,東方春生猛一敲鼓,朗聲大喝,“有詩曾雲:華興有劉氏,奉長卷,挽黃沙,深山悟大道。六代兩帝師,鼓風雨,興漢室,古今無來人。”
到此,滿座皆喜,東方春生誦的精彩,劉&nbp;德生的劇本,寫的精彩。
......
唯有應知坐在席內,不言不語,不聲不響,悄悄地將一杯酒倒在了地上。
仍記當年,秦漢大戰後,劉興的父親劉藿居功自傲,性情大變,開始仰仗先帝寵愛,獨斷專橫。
時任禦史司直的父親應欽,察覺到若任由世族滋生,其亂將不亞於外戚、藩王之禍,於是上書《時政策》,在朝議上論述世族崛起之弊端。
此策與神武帝治國大政向悖,不討人喜。亦與劉藿治世之法相左,遂被劉藿構陷,免職回鄉,五年後鬱鬱而終。
父親回鄉後,親朋無一探望。
劉藿隱山後,拜帖車水馬龍。
哎!
窮在鬨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