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孑怒極而笑,“當真以為我白貉營一千將士無能乎?”
劍拔弩張!
已是推碑境界,隱有破城境界之勢的蘇道雲,距離夏孑最近。隻見其虎拳一握,目光斜視,對於比他低一個境界的夏孑,他還是很有把握一擊必殺的。
察覺到這股殺氣,夏孑嘿嘿一笑,搖了搖手中的酒碗,“茶裡有毒,而酒沒有,方才,你們喝的都是茶,而唯獨我,喝的是酒!”
夏晴瞥了一眼劉懿,有些埋怨他的輕率,但卻沒有任何行動,眼中甚至帶了一絲莫名的精光,似乎隻有他,才真正讀懂了此刻夏孑的全部心思。
夏孑方才卸甲的這一細節,被夏晴看了個通透,這也是他有恃無恐的原因,試問一個卸了甲的將軍,又怎會再次拔出刀劍呢?
以劉懿的聰明,本不應該沒有察覺的,隻不過,身在此山中,難看山中事罷了!
帳中,王大力聽完夏孑所言,對劉懿說了一句東北話,“大人,咱們完犢子啦!叫人家一鍋端啦!”
劉懿橫聲問道,“今日形勢,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夏校尉,你當如何?直說無妨!”
夏孑沒有回答劉懿的問題,反而問道,“公羊寨的仇,是你報的?”
劉懿雙眉緊皺,斬釘截鐵地道,“是!又如何?”
夏孑雙眉一挑,“聽說,公羊寨血案,那是曲州江州牧所派親衛所做。你也敢殺?”
劉懿氣衝鬥牛,反問道,“他是人,我也是人,有何不可殺?他做錯了事,我沒有做錯,有何不可殺?今日若我不為他人出頭,來日我有難,何人肯為我出頭?”
“哦!原來如此!”
夏孑長舒了一口氣,晃了晃手中的酒碗,擺了擺手,意味深長地對劉懿道,“如今天下,日頭欲出未出,光明似現未現,我不想做英雄,也不想做罪人,酒裡沒毒,你們走吧!以後的路,你們好自為之。”
劉懿恐慌夏孑變心,並未向夏孑討要緣由,少年片刻不敢猶豫,立刻告辭而走。
縱馬疾馳半裡,見到屯駐山下的己方平田軍士們,劉懿心思稍定。
他調轉馬頭,眺望已經眺望不到的白貉軍營,心思快速活絡起來,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喚來喬妙卿和蘇道雲,打算再探白貉軍營。
夏晴不做聲音地跟了上來,笑道,“小子,才出虎穴,又要回去?”
“有些事兒,還是說清楚,問明白的好!不然,我這心裡,總是膽戰心驚的。”
劉懿回答,夏晴點頭認同,一路跟隨。
幾人重回白貉軍營,剛剛靠近中軍大帳,便聽帳內起伏的哀嚎之聲,劉懿急忙進帳,帳上帳下見者,皆掩麵泣涕,正位之上,夏孑筆直端坐,口中血流盈案,已無人息。
劉懿急忙拉起表情痛苦的副將,詢問原因。
副將悲切感傷,自思曰,“月前,有人許黃金厚祿,說起劉平田不日甫至,要兄長殺之,兄長不允,那人以白貉營全營將士家屬親眷相挾,兄長一麵虛與答應,一麵寫信與太白軍將軍莫驚春求援。”
夏孑的秘密,被一層層逐漸揭開。
白貉營副將痛哭流涕,“哪知,哪知莫將軍的回信沒有等到,您便攜平田軍來了,兄長得罪不起那位大人物,又不忍殺害忠良,更不想連累莫將軍。所以,所以方才便戰了個痛快,剛剛與你等在席間,服毒酒自殺了。”
劉懿腦中如被一道驚雷劈中,怔在當場。
原來,有毒的不是茶,是酒啊!
“劉大人,夏校尉,也是公羊寨人呐!”
副將的這一句話,當真振聾發聵。
“原來,沒有毒的是茶,有毒的是酒。茶敬了人,酒送了己。”劉懿癱坐在地,似哭未哭,咧嘴道,“這一行,枉死的人,太多了!”
“啪”,夏晴一巴掌打在劉懿額頭,很重,很重!
這一巴掌,直接喚回了仍在迷茫之中的劉懿。
夏晴聲若洪鐘,斥道,“劉懿,你彆忘了,你當初從望南樓走出來,究竟是為什麼!既然出來了,就要有殺人的狠辣和被殺的覺悟,要有犧牲和被犧牲的勇敢,趕快清醒!”
劉懿腦中仍然一片空白,他用空洞的雙眼盯著夏晴,無措問道,“夏,夏老大,現在,該怎麼辦?”
“難道我是平田令?”夏晴白了劉懿一眼,“該怎麼辦,你自己想,想不明白,就滾回望南樓去!”
劉懿嘴唇微動,隨後連滾帶爬地來到夏孑身前,見到桌上夏孑所留遺言,方正楷體寫著寥寥數字我願寂寞心,換束光明燭。
隨後,少年劉懿失聲痛哭,“悲呼!夏校尉為軍兵身家,為小子性命舍生取義,今君西去,天地為愁,草木淒涼,太白雪動,實乃赤鬆之大噩啊!”
言語情真意切,表情悲痛萬分,觀之者皆歎!
整座軍營,都被劉懿的真誠所感動!
一番撫慰,劉懿等人出了營寨。
歸途中,夏晴笑問道,“小子,方才你悲哭夏孑,到底是真是假?”
劉懿長舒口氣,“半真半假!”
夏晴點頭道,“方才,在白貉營中軍大帳中,你的確針對形勢采取了最為恰當的解決方法。孺子可教也!”
劉懿情緒低落,苦笑道,“夏老大,您就不要打趣我了!”
兩人閒聊之際,半山白貉軍營中,嘹亮喊聲齊齊傳出,“劉平田,旦有用者,他日若有所求,白貉營必萬死不辭!”
劉懿瞬間滿眶晶瑩。
低頭看學,雪未消,漫天春色至!
邊頭看春,春未到,悲雪滿河道!
有的人死了,但沒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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