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懿歎了口氣,故作輕鬆地道,“誰知道呢!”
喬妙卿悄然按住身邊短劍,雙目凝重,“江氏一族,獨霸曲州,勢力滔天,其以曲州首府太昊城為基,以麾下兵馬為刀劍,以兩犬、兩狼、一鷹、一蛇為爪牙,占據要津,鋒芒無可匹敵。小應龍,若江家在這個微妙的時候,插手五郡平田大業,我等必前功儘棄,一石激起千重浪,天子的新政,恐怕也難以施展了!”
劉懿‘哎’了一聲,素麵朝天地躺在一側,雙眼看著一望無雲的碧空,笑道,“天子新政雖然以我為端,但天子離我太遠,咱們就不要操心啦!”
少年側臉看向喬妙卿,嘿嘿一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啦!我判斷,曲州江家,不敢在這個時候插手五郡平田。”
小嬌娘轉頭與劉懿對視,“此話何來?”
劉懿似乎早料到喬妙卿會有此發問,小嬌娘話音方落,他便侃侃而談,道,“依照父親判斷,江家在經曆劉氏傾巢覆滅、江瑞生铩羽而歸兩件事後,雖然未能傷及筋骨,但也消耗了元氣,需要相當一段時間來養精蓄銳,重新規劃藍圖,再圖大業。”
喬妙卿深以為然,點頭問道,“然後呢?這並不能成為江家不會此時出手的絕對理由,江鋒是以武起家,首先是一名統兵大將,其次才是曲州牧和江氏一族的家主,常言道‘匹夫一怒、血濺五步’,如果江鋒認為大先生和你已經成為了他的頭號威脅,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將你等剪滅在搖籃之內的。”
劉懿眉目一挑,悶聲道,“五郡平田,天下矚目,想阻止天子平田大策的世族,必不在少數,江鋒如果是個聰明的領導者,便不會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倘若他率先對我發難,那麼,哼哼,天子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對江家下手了!”
喬妙卿微微輕歎,“陰謀,永遠比不上陽謀啊!”
劉懿捧起一撮黃土,手如沙漏,讓細土慢慢從手中流走,喃喃自語,“從二桃殺三士、圍魏救趙,到郡縣製,再到推恩令、挾天子以令諸侯,古往今來,陰謀好破,陽謀難解,就如當今陛下正在推行的兩套新政,看似,不,的確是利國利民的好政策,不過,有人歡喜有人憂,失利的,便是天下世族啦!”
話說到這裡,喬妙卿縱是對廟堂斡旋之事再遲鈍,也該有些感悟了,她微微眯眼,輕聲道,“如果世族站出來反對兩套新政,那麼,他們便失去了僅剩的一點點民心,如果他們選擇默默承受,那麼,他們將麵對的,就是日益衰弱,直至消亡。”
劉懿手中細土流儘,頓了一頓,忽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拍了拍手,歎道,“權力永遠是殺人利器,站在權力頂峰的人,通過光明正大的手段,便可以殺人誅心啦!”
秋風襲來,後院一片安靜,午後的陽光,讓人昏昏欲睡,就連秋蟲,都愜意地選擇了偷懶。
少男少女靜坐在柔軟的羊毛毯子上,麵朝陽光,安安靜靜。
稍頃,喬妙卿輕輕咳嗽一聲,算計道,“既然大先生斷定江家不會在這時候出手,那我等還著急回去作甚?倒不如幫助寂榮大師修繕寺廟,也好結一段善緣,你要知道,寒楓寺可是大漢四大名刹之一,能得到寒楓寺的善緣,對我等將來走馬江湖,很有利!”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劉懿一聲苦笑,“如今,我華興一派的勢力,還在初具規模的階段,暫時還不具備威脅江家政權的能力。所以,據我推斷,江家目前的戰略決策,應該仍然在曲州南方幾郡殘留的老牌八大世族,和盤踞在太昊城東部的真定趙家。”
小嬌娘長籲一氣,“那不就結了!”
“我話還沒說完!”劉懿眯起雙眼,眼中流露出謀士一般的敏銳,“玩意,萬一江家覺得我和父親將來會對江家構成巨大威脅,想絕後患於萌芽之中,那麼。”
劉懿沒有再說下去,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笑容,一絲秋風掃過臉龐,捎給小嬌娘一絲不屬於劉懿這個年紀該有的酸澀。
喬妙卿看到劉懿的樣子,心中一陣心疼,她拍了拍劉懿的肩膀,霍然起身,決然道,“事有輕重緩急,回去便回去吧,走,向寂榮大師請辭去,相信他會體諒我等的!”
劉懿對喬妙卿投來感激的眼神,堅定道了一聲,“好!”
說罷,兩人便一同向寺內走去。
半路,劉懿忽然定住,試探喊了一句,“妙卿!”
喬妙卿停步回頭,“嗯?”
劉懿傻傻一笑,“若,若江鋒真的帶領大軍壓境,要誅滅我和父親,斥虎幫會坐視不管麼?”
喬妙卿緊緊握著佩劍,“斥虎幫和以你父親為首的淩源一派,是利益同盟,關鍵時刻,自然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劉懿有些失落,輕輕‘哦’了一聲。
喬妙卿提起‘魁罡’,兀自向寺內走去,留下銀鈴般的聲音。
“斥虎幫會走,但是,我不會!”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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