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夜已深,霧正濃,野山煞氣盛。
自古春秋以血書,江湖中,陰溝裡翻船是常有的事,不管你是行穩致遠的百年老字號,還是剛剛下水的翻葉露荷,隻要稍有不慎,那麼不好意思,你將失去這輩子繼續活下去的權力。
司徒喬溪在江湖裡行穩致遠了數百年,今夜遇到江瑞生這個不循常理的硬茬子,終於觸礁了。
墨紅一般的粘稠血液,從司徒喬溪洞大的手心上涓涓流下,彙入茫茫大山。
司徒喬溪本人則被八具金剛傀儡按住四肢,絲毫動彈不得。
在江瑞生的凝視中,司徒喬溪的瞳孔不斷放大,這是他在百年前入了致物境界後,第一次感到恐懼,這種感覺久違又惹人生厭,他心中不禁輕歎原來,距離上一次心驚膽戰生死一線,已經過了近百年呐。
江瑞生害怕遲則生變,不等司徒喬溪如何掙紮,江瑞生的大手,已經按在了司徒喬溪的額頭,見他以心念催動《血祭》真訣,濃鬱的血色在司徒喬溪的百會穴彙聚,那是司徒喬溪積攢了百年的精血。
江瑞生的綿綿發力,恰如東風從吹野火,司徒喬溪體內的精血似乎受到了召喚,途徑江瑞生的五指,並入江瑞生的體內。
一分精血三分氣,司徒喬溪的丹田氣海,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被江瑞生抽空。
也就僅在兩三個呼吸之間,司徒喬溪的精神狀態瞬間萎靡,他皮膚乾癟,身形佝僂,頭發脫落,眼神渾濁,再沒有與江瑞生初見時的仙風道骨和皓首蒼顏。
江瑞生卻滿麵春風,隨著司徒喬溪的純陽精血不斷注入他的體內,他的門庭愈發飽滿起來,但見他獰笑道「今晚飽餐一頓,那是舒服得緊了。司徒喬溪,今夜之後,你挑斷我四肢靜脈的過節,就算了結,你的命,就是我收下的利息,你且放心去吧,你死後,極樂豐都在我江瑞生的手裡,必會創造新的輝煌。」
江瑞生是一個雷厲風行且善與攻心的狠人,他並不是一個喜歡絮絮叨叨的碎嘴子,也不喜歡在人家落敗時奚落嘲諷,所以,此情此景能讓他做出此等舉動的原因隻有一個繼續蠶食司徒喬溪的心理防線,使之徹底崩潰。
司徒喬溪能夠為了追求長生不死吸納子孫精髓,足可見其心之狂躁,他自然不甘心坐以待斃。
在情勢大變之下,司徒喬溪匆忙調轉四散在全身的心念抵抗,可是方才江瑞生在以心念入侵其體內時,特意將先前‘封鎖那股在司徒喬溪體內亂竄的陰陽氣的左臂封印解開,使兩股氣在司徒喬溪體內亂竄,隻要司徒喬溪稍一運使心念,便互相衝不止,內臟如經刀割,精神近乎分裂。
對於近乎窮途末路的司徒喬溪而言,這真是,雪上加霜啊!
司徒喬溪幾次抵抗無望,他自知自己已經無力回天,便淚花閃動,哽咽問道,「江瑞生,陰陽兩氣同存於身,日夜撕心裂肺,這種痛苦,你是怎麼忍下來的?」
江瑞生見其已經無力反擊,向他瞪了一眼,手上加大了力度,心中卻不自覺放鬆了警惕,淡淡道,「司徒喬溪,我和你不一樣,你為達目的不舍得死,我為達目的不在意生!」
「很好!」
司徒喬溪故作虛弱地叨咕了一嘴,隨後他臉色憋得通紅,又聲色俱厲地說了一句,「很好!」
這一聲‘很好落下,江瑞生心中頓感不妙,可為時已晚。
江瑞生隻感自己心海腦海紊亂,一些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正順著自己正貼在司徒喬溪額頭百會穴的手,洪水般湧入,如江河決堤似的,把原本屬於自己的記憶緩緩推出腦海。
屬於江瑞生本體的意識,越來越模糊,而忽然湧入的那股記憶,卻越來越清晰,隨著那股外來的記
憶侵擾,漸漸地,江瑞生潛意識似乎認為自己的名字叫司徒喬溪,而不是江瑞生。
忽然,江瑞生心海裡傳出一個不屬於本自己的聲音,那聲音蒼老而傲慢,充斥著怨毒,囂張而跋扈,細細一聽,那聽音竟同司徒喬溪的聲音如出一轍。
「哈哈哈!你小子,你還是道行太淺啊!我司徒喬溪縱橫江湖二百年,既能奪他人筋骨血肉,自然也能奪他人精神氣脈,之前隻不過因為老夫舍不得父母所賜的那副身子,一直沒有更換皮囊而已。現今看來,不換是不行嘍!小子,待我之精神漫灌你心海腦海之時,便是你神形俱滅之刻。放心吧!這麼好的皮囊,老夫一定不會虧待,自會好好利用的,從今以後,我便是江家獨子了!哈哈,哈哈哈!」
置之死地而後生,原來,司徒喬溪之所以在被金剛傀儡包圍時沒有選擇直取江瑞生首級,是想將自己的精神與血脈融入江瑞生的皮囊,繼而徹底占有江瑞生的**,變成江瑞生。
司徒喬溪不說話則已,此言一出,江瑞生的精神驟然從懵懂中清醒,他咬了咬牙,譏諷道,「有些人啊!真是空活百年呢。你又想多了,老鱉!」
司徒喬溪極其囂張地回應道,「小子,你已經黔驢技窮,還有什麼回天之力麼?哈哈。」
「老鱉,難道你沒聽說,有一招叫棄車保帥麼?」
江瑞生的回應不見表情,甚是冷漠,隻見其銀牙猛咬,右手顫顫巍巍地壓向放在司徒喬溪額頭上的左手,臨近時忽然發力,猛地用力一撕。
夜空中傳來‘撕拉的聲音,寂靜而恐怖。
江瑞生的整隻左手,就這樣被自己硬生生地扯掉,紅珠四濺,血流如注,司徒喬溪臉上登時鮮血淋漓。
如此,司徒喬溪便喪失了繼續向江瑞生**掠奪的‘道路。
失去了精神傳輸的途徑,司徒喬溪的神識被分成了兩半,一半留在本體不知所措,一半留在江瑞生的心海中苦苦掙紮。
來不及痛苦,江瑞生臨機決斷,他絲毫不見猶豫,立即忍痛強行彙聚心念入心海,將司徒喬溪的半道子精神順著血脈,逼入了自己的左臂。
隨後,江瑞生咬牙豎眉,右手再次伸向自己的左臂,又是‘撕拉醫生,他又硬生生將自己的左臂扯掉。
這小子,不僅對敵人殘忍,對自己,更殘忍呐!
在地上瞳孔放大的司徒喬溪正欲說話,卻被江瑞生一個手刀剁下了頭顱,結束了性命,死不瞑目。
這位與漢桓帝同世而生的、活了近二百年的江湖巨孽,用自己的方式求了兩百年的通玄羽化而不得,最後,他終於死在了一個寂寂無名的後生晚輩手裡,死在了一個無人知曉的野山之中。
司徒喬溪與江瑞生,一個一心求生,一個一心求死,求生反死,向死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