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馬不停蹄,立刻指揮各自軍隊,放棄輜重,全力衝山。
桓溫的推斷精準無誤,牟羽和孫芸的動作也不可為不快,但卻晚了一步!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兩座雪山後,忽然傳出隆隆巨震,金屬交割的聲音響徹雲海,呼嘯的風聲中隱隱夾著疾馳的馬蹄聲響,在戰場摸爬滾打的一輩子的幾名將領,聞聲便知,這是敵人的重甲騎兵行軍之聲,而且,是數以萬計的重甲騎兵。
這個聲音,仿佛死神奏樂,讓漢軍盤旋在其體內的靈魂,隨著戰馬嘶鳴被一股無形力量強行擊碎一般,化為無數細微光點,密密麻麻的撒向其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驚懼的無法行動。
不到三息,四道銳利黑光出現在眾人衝鋒的對側和斜對側的四座雪山之上,山頂立時黑蒙蒙一片。
天空,仿佛都黑了下來。
淒厲的牛角號聲吹起,那黑色洪流轉瞬向殿後的牟羽部奔流而下,潮水般卷來的驚人威勢足令雪山震動,四道黑光好似四顆野獸獠牙,山穀好似一血盆大口,伺機吞噬雪穀中的漢軍。
山上的苻文滿身刀傷,死戰不退,他聽聞聲響,哈哈大笑,“成了!”
山下的劉淮滿身鼻涕,淒淒切切,他聽聞聲響,嗚嗚大哭,“完了!”
......
密密麻麻、不見儘頭的大秦重騎,從兩座雪山上疾馳傾瀉。
重騎兵不管在大秦還是大漢,都算得上絕對的寶貝疙瘩,縱觀大漢帝國,隻有龍驤衛這一支重甲騎兵,而這支重甲騎兵,僅僅憑借千人,便在幾年前的平定樂貳之亂中,起到了定鼎乾坤之用。
重甲騎兵的威力,可見一斑。
為了此戰,在苻毅的秘密要求下,天子下詔,東北、東南、鎮南、鎮北四軍,都派出了斥巨資組建的精銳鐵騎。那鐵騎清一色身裹鎖子甲,頭戴覆麵盔,就連胯下喘著粗氣的戰馬,都被黑色透亮的鱗甲捂得嚴嚴實實。重騎軍奔馳平原,好似一座移動小山,此刻從山上湧下,好似鋼鐵洪流!
桓溫定睛看著眼前此景,終於對這一仗的起始,終於一目了然。
首先,秦軍策反了素有歹心的劉沁、劉瀚兄弟,以做內應;
而後,在漢軍達到太白山下紮營時,以草兵偷襲詐敗,降低己方警惕,讓漢軍心生桀驁之心;
最後,再由劉氏兄弟大放厥詞引誘大都督行軍至此,以少量兵力和強弓硬弩虛張聲勢圍之困之,用強弓硬弩拖延時間等待騎兵,最後,等漢軍急迫突圍兩翼和後軍防守薄弱時,以重甲鐵騎衝陣一錘定音。
桓溫長歎一氣。
每一個環節都經過精細的計算和推演,恐怕就連長水衛探查周遭的最大範圍,也經過了深思熟慮,不然數量眾多的戰馬,就是一個瞎子近前都能感覺到熱乎氣兒,何況天下聞名的長水衛了。
好一個環環相扣、以奇蔽奇的毒辣手段!
想不到粗鄙的北蠻子裡,居然有如此深謀遠慮之人。
桓溫思考對側之際,兩側山上的重騎,在拓跋寔、敖非、鄧翼、慕容恪四員小將的率領下,已經狂奔斜插至山腰,北山山腰,正麵下山的慕容恪一路,也已經同莫驚春所率太白軍接兵,大秦鐵騎無與倫比的地利和嚴肅齊整的氣勢,再加上地利的輔佐,使兩軍剛剛交鋒,太白軍便人仰馬翻,一瀉千裡,全軍崩潰。
重騎兵有進無退,其餘三路,兵鋒直指雪穀中起陣防禦的牟羽武寧軍。
縱然莫驚春、陳步業、劉賁拚死衝殺,亦無法阻擋這道鋼鐵洪流的衝鋒之勢。
形勢瞬間逆轉,兩軍的對抗,變成了秦軍單方麵的屠殺。
看著太白軍、虎威衛和右都候衛正遭瘋狂屠戮,桓溫知道潰敗之勢已經無法挽回,留給他們逃走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心中一橫:在場的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獨太子不能,他是國之儲君,不容閃失!
未等桓溫說話,牟羽率先趕來,他一把將劉淮推到桓溫身邊,焦急說道,“桓都尉,我已與孫將軍商議,孫將軍正整備兵馬,將率武次軍馳援莫將軍,本將軍率武寧軍列陣斷後,太子是我帝國儲君,萬不可落入敵國之手。還望幾位隨孫將軍奮力衝殺,保護太子殿下安然脫困,拜托啦!”
桓溫和王彪之瞧向牟羽,眼神複雜,桓溫吞吞吐吐說道,“牟將軍,你!”
牟羽趕緊推了推桓溫,示意他們趕緊上路,“家國大義麵前,我們誰都沒得選,既然總有人要死在這裡,還是讓我這個老的先來吧!”
恰逢孫芸策馬趕來,見狀迅速飛下馬來,大聲喝道,“你等還磨蹭什麼,速速隨我上路,太子生死,家國榮辱,在此一舉。舍此之外,豈有他哉!”
桓溫遂扶劉淮上馬,孫芸一聲令下,近萬名武次軍,決絕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