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劉懿迷迷糊糊地還了一顯一拳,“我好功名,卻不貪戀功名,就好像我很愛喝酒,但很少喝多一樣!”
“人在山中不知山!”苗一鳴望著棚頂,憨憨笑道,“貪有什麼不好?胸懷大義者貪得天下秘籍,即可行俠天下;胸懷大善者貪得天下威權,即可報國裕民。貪得天下後,散才與天下,人生豈不快哉!”
“貪既是爭,凡有血氣,皆有爭心,做人還是貪點好,太大方了,人家會覺得你軟弱可欺!”方顗直抒胸襟。
“凡人若能守住初心,不染雜塵,所得愈多,愈是一片風流,我佛慈悲!”寂榮寬衣素袍,斜歪在窗台,醉醺醺說了一句,算是肯定了苗一鳴和方顗。
一顯舉起劉懿的手,見手腕那串自己所贈的核桃佛珠,心有百感,忽然把劉懿的手一甩,側過身去,好似深閨怨婦,嘀咕道,“我說劉懿,官道也好,俠道也罷,你可彆走走道兒走歪嘍,到時候,佛爺我可不乾!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立地成佛來超度你的!”
劉懿暈乎乎地說,“陽關大道,一行到底,撞破南牆,再撞南牆!放心吧,我飽讀詩書,懂得道理,不會走歪的!”
屋中短暫寂靜,劉懿在半夢半醒之中,開口道,“一顯!”
一顯暈乎乎地道,“嗯?”
劉懿好奇問道,“那日我在淩源山脈大戰幻樂府,你和寂榮大師怎麼就從北麵過來了?是父親飛鴿傳書請寂榮大師南下相助麼?”
一顯忽然坐起,明眸帶淚,哇的一聲便哭了出來,“那夜我夢到屠龍少年終成惡龍,便來尋你了。嗚嗚嗚!你知道的,我的夢一向很準,夢到夜裡會尿褲子,第二天起床,褲襠一定是濕的!”
劉懿酒未醒,心卻暖,起身給了一顯肩膀一拳,“那夜若非你和寂榮大師出手相救,我走火入魔,豈不真成惡龍了。哈哈!”
一顯慫了慫鼻子,哭唧唧地說,“寂榮大師,咱們來對了呢!”
眾人哈哈大笑。
清風獨酌了無趣,好友對飲酒才深!
方顗好說歹說,終於是哄睡了醉酒耍瘋的小一顯。
劉懿細觀一顯,這少年緇流仍是口似單珠、鼻若懸膽、眉落燕宇,隻不過五年塞北風霜,這玉秀少年眉宇間多了一絲剛毅,也染了些許人間風塵。
劉懿不禁感歎道,“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己不由身啊!”
寂榮揉著微微鼓起的肚子,醉醺醺地笑道,“江湖可沒那麼多風流,多的是如那晚淩源山脈中的刀光劍影,小子,你想啊,如果人人都有安生日子,誰願意刀尖舔血?誰又願意剃度出家呢?佛家有雲:欲為諸佛龍象,先做眾生馬牛。本僧看來,許多人窮極一生,都還是牛牛馬馬,在命運裡奔波掙紮,難求真佛啊!”
“妙極妙極!大師妙極!哈哈哈!”對寂榮的話,方顗和苗一鳴深有感觸,兩人一邊撥浪鼓似地點頭,一邊拍手回應。
苗一鳴的頭,點著點著,忽覺腹內洶湧翻滾,腮幫一鼓,居然把自己點吐了!
方顗趕緊一腳把苗一鳴踹開,沒好氣兒地罵道,“褲兜子裡藏不了二兩肉的家夥,滾滾滾,死那邊兒吐去!我可告訴你苗一鳴,這四樓懸廳,明天,你來打掃!老子可沒那麼多閒錢請店裡的夥計收拾!丟人!”
寂榮哈哈一笑,半醉著對劉懿說道,“劉將軍手下,還真是妙人輩出呢!”
劉懿醉醺醺地笑嗬嗬答道,“我們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撒潑慣了!寂榮大師莫怪,莫怪,莫怪啊!”
寂榮微微淡笑,借著清風,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聽說某些動物為了存活下去,為了讓自己變強,會吞噬同類。”
方顗酒醉滋情,嗤之以鼻,立刻反駁道,“誰說的?老虎不會,雄鷹不會。依靠吞噬同類苟延殘喘的,是弱者,是懦夫!”
寂榮大師微微搖頭,“當年的江瑞生,能夠將境界在短短一年之內,便到突破到長生境界,其正是修行了陰陽家極樂豐都的邪術,從而吸納了世人的心血,百川入海,他的境界才得以迅速提升!所以,吞噬同類的,不一定是弱者!”
劉懿淡然,“一個人是不是弱者,並不是由境界決定的。”
寂榮大師低眉道,“但是,一個人的境界,卻可以決定,誰是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