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明溪合著雙目,靜靜聽著。
她現在的精力越來越差,以往還可以多走走,現在多講幾句話就覺得疲倦,看書這種需要長時間專注力的事情更是讓她無法繼續。
再加上她不想在清醒的時候獨自呆著,所以她叫人來給她念書。
彭明溪無比清晰的感知到了她血管裡的生命力正在以狂流的速度消逝。
都說人病到了一定的程度,在回光返照之後,就會迅速的衰竭。
彭明溪以前受夠了這樣的病痛,現在也依舊痛恨。
可是在以前和現在之間,還夾著她跟陸星在一起的那段時光。
她那時開始漸漸的期待周六周日,她開始想,陸星會來說什麼,會來做什麼,會帶她去做什麼。
於是她開始積極的配合治療,希望在周六周日陸星到來的時候,不會因為她的身體而耽誤了計劃。
偶爾身體不爭氣出現意外,被推進搶救室也是常有的事情。
經常她剛搶救完還沒哭呢,就看到陸星站在外麵,眼睛裡含著水光,紅著眼睛盯著她,哽咽的說,你沒事吧。
這四個字實在是可以列為十大最糟糕的安慰人語錄當中,她差點死了,你說有事沒有事?
可是當時她躺在病床上,陸星蹲下身趴在床邊,一滴一滴眼淚往下掉,自責說他不該不顧她的身體帶她出去。
彭明溪看著陸星眼角掛著的淚痕沉默不語,她想,哪有互相憎恨的人會為對方流淚呢?
於是彭明溪以為陸星愛上了她了。
在合約結束的那天,她已經做好了準備陸星對她告白。
那個場景將會是。
她矜持的拒絕陸星的告白,然後看著陸星蔫兒蔫兒的離開。
等她欣賞夠了他對她產生的失魂落魄之後,她會大發慈悲的說,算了,還是讓你留在我身邊吧。
然後她會看到陸星像小狗一樣熱切的飛奔向她。
彭明溪前一晚做到了這個夢,第二天醒來時候摸摸嘴角竟然還帶著淡笑。
於是她靜等著陸星的到來。
可是。
陸星居然那麼乾脆,那麼不留情麵的把合約放在她麵前,一本正經一絲不苟的說了一段告彆感言以及表達對她的感謝。
誰要他的感謝?
於是她心情劇烈波動,難堪和憤怒瞬間充斥胸腔,立刻進了急救室在鬼門關裡走了一趟,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陸星去哪裡了。
在得知陸星明明知道她進了搶救室,還那麼大搖大擺毫不猶豫的走了之後。
她告訴自己,她恨陸星。
恨陸星滿嘴謊言的哄騙她,更恨陸星竟然敢踐踏主人的尊嚴。
可是恨與更恨之間也有空隙。
那些過往一起消磨時間的記憶頑固地附著在這個空隙裡每一處,成為在每一個清醒的夜晚裡反複折磨著她的罪魁禍首。
彭明溪摸了摸自己微弱跳動的脈搏。
她決定在死之前,徹底解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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