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歌苦笑,看來這次也不打算放過她。
烏光從老頭懷裡射出,荊楚歌百忙之中錯步偏身扭頭,勁風颯颯,再次從她耳側擦過。
此時的荊楚歌背後已經生出涔涔冷汗,老頭撤手,寬大的衣袍中飛出一把舊劍。
荊楚歌抬手一截,握劍刹那經脈間似是瞬間湧動起一股沁涼的氣流。
她眯了眯眼,一腳踩入屋內的黑暗,兵器交接,冷仞相碰,撞出冷白的火花。
荊楚歌原地打轉,眨眼間緩衝站穩,衣袂飛揚,手中猛然一震,整條手臂都快麻了。
劍光凜冽,劈破疾風。
老頭啐了一口:“出劍太慢!”
荊楚歌辯駁:“我手上有傷!”
老頭繼續暗招伺候:“索你性命的敵人可不會管你手上有傷沒傷!”
荊楚歌認命似的敗下陣來,她早已深刻認識到老頭的惡劣性情。
每年的年初,這個老頭便會來到郢都做買賣,可惜荊楚歌從未聽聞也未見過究竟是什麼生意——當初母親逃難,路上受了這老頭的恩惠,這才又了荊楚歌做苦力的後續。
這老頭不是常年在郢都,僅僅是約好年初進一次城,然後荊楚歌上他這兒打雜還債便成了不成文的規矩。
“老頭兒,你是做藥草生意的麼?”荊楚歌提了一桶水,走到爐子跟前,咕嚕嚕地全倒了進去。
砰。
荊楚歌想躲,猝不及防地炸了一身黏糊糊的灰綠色汁液,滾燙的、散發著苦澀氣味,縹緲間還參雜著尖銳的火硝味。
“都說了,教過你的,倒水要慢!”老頭兒不滿地吹胡子瞪眼。
這跟快慢有什麼關係!荊楚歌挪了挪自己的腳,這雙新穿的繡雲金紋軟底黑靴子被糟蹋得不成樣子。
“……”
荊楚歌嘴角抖了抖,有點嫌棄,但是又不敢表現得太明顯。
“你手怎的傷了,又惹禍了吧,你這個小家夥,從小到大都沒安生過……”安伯狠狠地砸來一本破破爛爛的冊子,連帶著一個小巧通透的淡藍色琉璃瓶。
荊楚歌識貨得很,大辰不產琉璃,均是西域沿著絲路進來的,原本是人人可用的便宜貨,卻給朝中的豪門大族壟斷了去,一下子就變成貴族的象征。
“這是什麼?”
“冊子是老夫的遊記,瓶子裡頭的是治傷口的藥水。”
荊楚歌也沒繼續問了,小心翼翼地擰開瓶口,嗅了嗅藥水的味道,確認過沒毒後將那藥水在手心攤開。
冰冰涼涼的感覺,荊楚歌隻覺得心身舒爽,雖氣味辛澀,但是效果斐然,如有冰沙輕輕熨貼,將手心的灼熱感緩緩平息。
“你瞧,你太掉以輕心了!”老頭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痛心疾首地直起佝僂著腰。
得,荊楚歌立馬低頭,看見自己撥開瓶蓋的那隻錯手,指尖緩緩出現中毒的黑色,毒素蔓延奇快,迅速向手腕的經脈湧去。
“還不快阻斷毒藥的侵蝕。”老頭慢悠悠地提醒道。
荊楚歌心驚萬分,但是她知道但凡她敢露出一丁點懼怕,她就會給這個老頭兒打成篩子。
她還是挺害怕的,畢竟技不如人打不過,這個時候就得多找找自己的原因。
“要是控製不住怎麼辦?”老頭看著荊楚歌手腕緩緩止住蔓延的毒素。
“逼出來呀,喏,先放血。”荊楚歌趁著還有藥水,毫不猶豫地將另一隻手的手心也劃破。
“那若是放血無用呢。”
死老頭兒八成就是想聽她說壯士斷腕,荊楚歌冷哼:“這不是,安伯你還在這兒嘛,找你拿解藥就好了呀!”
說著,荊楚歌挽唇一笑,衣帶勾起長劍,呲啦一聲勾破老頭兒長袍縫成一體的大口袋,形形色色的藥瓶子像是炸開的煙花,漫天飛舞。
荊楚歌熱於炫技,將藥爐子下墊的灰色粗麻布一眨眼抽了出來,兜住了雨點般掉落的琉璃瓶。
嘶,還好都兜住了,要不然得給這個老頭兒當一輩子吃力不討好的苦力。
“對,你說得很對。”老頭兒欣慰道,他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記住,以後有解不了的毒,一定要找我。”
荊楚歌受寵若驚,其實她知道,這老頭八成接下來要開始扯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