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兔閱讀【sto.ist】第一時間更新《長安夢華錄·凡界(上)》最新章節。
世界是什麼樣子,取決你的階層,底層,中產,上流,皇家,各個階層眼中的天下是不同的。
我在小山村的時候,簡直閉塞至極,以為全北漢都是疾苦。後來才知道這個世界的差距有多大,所謂富足,並不是富的像我在南唐做公主一樣,是有層次的,貧窮也分了好多等級。天下不是非黑即白,非富即窮。
做殺手出任務,睜眼看世界,才知交通便利程度,信息差,對我們完成任務冒死掙得傭金回報率的高低有多重要。
舉個例子,當時北漢建國不足五十年,我最初在的小山村大概是北漢建國前十年的樣子,大一點的城鎮可能是建國二十幾年的樣子,重點州郡首府便是建國三十幾年的樣子,皇城長安洛陽金陵等等一些頂級大都市才是北漢近五十年的繁華成就。
我也不是一開始就清楚地認識到大善人桑懷民實為北漢巨商,能艱苦樸素舉家積善的偉大。反而是在以後的歲月裡,越是見識了天下眾生,越是感念他的難能可貴。他可是北漢巨商啊。
李府老太太是大亂戰以後北漢建國的第一代人,經曆戰爭,挨過餓吃過苦,所以她保留了最初的優良習慣。這接下來的幾代人,能夠秉承優良,還力爭更勝一籌,是以北漢崛起之勢日盛。
每每看到都市繁華,我都越發崇拜北漢的統治者們,最初的複拓者們以及繼往開來的曆代人,沒有一人拖後腿,這是經曆大亂戰被靼奴各部化成焦土吃成絕戶的北漢,如今欣欣向榮,國富民強,這是一個舉國向前,充滿活力和希望的國家。
從上郡太守府離開,我和堂邑夫,一路向西北進入大漠,去西域各國,然後回折進入草原靼奴匈奴戎奴羯奴各部地界,一路向東進入東北建州女真,又去新羅高句麗轉了轉,原打算乘船渡海回歸北漢,體驗一下堂邑夫的航海生活,可是正值海上風浪四起,海難頻發時節,北漢來的大船都進港避風。船靠了岸,船夫們下了船,一時間酒館歌舞館熱鬨非凡,堂邑夫還遇上幾個熟人,一同買醉,又為一個女人沉迷了好一段時光。
倒也有船隻因為諸多各式各樣原因著急出海,決定鋌而走險,也願意收一點高價順路捎上我們,可是海難不是鬨著玩的,堂邑夫是經曆過的,他不願意我冒險。船我都聯係好了,可他從歌舞館回來見我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立即酒醒,最終我損失了一些定金。我們返回金國,借道遼西走廊的傍海道回到北漢,直入洛陽。
堂邑夫說要早知道天下這麼大,洛陽城那麼繁華,外麵能吃飽的機會那麼多,早應該帶著兄弟們出來,那些沒等到他成人的兄弟們就不用死了。
我說,萬事都有定數,我們當時根本走不出小山村,貿然出來,路上死的兄弟們更多。我們能轉這麼一大圈,不外乎我們有錢有本事傍身。
堂邑夫歎了口氣,猛灌了幾口酒,倒頭哭泣,我知道他想念兄弟們,可他卻一直哭喊女人們的名字……
把從西域雪原各國得來藥材給了大師兄蘇和,師父離開以後,他也四處行醫,許久不見,一看我的情形他就知道我是試藥身體出了問題。
蘇和其實是師父的獨子,我把鬼門的事務給他彙報了一下,自上郡任務結束以後,我讓鬼門的同門用各種理由遷出小香河村,到各地建立情報據點,允許他們自願接任務,傭金自願抽成,都留下不上繳也可以,隨他們處置。當然小香河村是我們永遠的家,可以時常走動親戚。
蘇和點了點頭,“變相的解散也好,本來我就不讚同鬼門的存在。”
“沒解散沒解散,畢竟是師父他老人家的心血。”心事被戳中,我訕訕地道。雖說是建立情報暗樁,四處隱匿,非啟用不得現身,卻也沒有給同門們下達情報任務,我最終目標就是解散鬼門,同門們都是苦出身,這些年出生入死,也該歸於平靜,但若直接挑明解散鬼門,也會有很多門眾接受不了,我們對鬼門感情頗深,鬼門是我們共同的家,也是眾多同門的精神支柱。
大師兄微微一笑,繼續給我施針。“餘毒都清完了,接下來也隻能看你慢慢長了。少吃些糖,你牙再疼,我就得給你全拔了。”
我嚇得趕緊丟掉堂邑夫給我做的糖豆子,捂嘴,又拿過一邊的小銅鏡呲牙檢查,唉,身體停止生長,乳牙還沒換完呢,雖說壞的都是乳牙,可要波及好牙,那可大大不好。
“師父,都收拾好了。”蘇和的弟子們前來稟報。
蘇和一邊起針一邊吩咐說等堂邑夫回來就可以啟程。隨即又再三囑托留在這家醫館的弟子們行醫之道注意事項。
蘇和有弟子千眾,他這些年多方遊曆,每在一處落腳,便立一座醫館,待一批弟子出師,能獨擋一麵,他就動身到下一處去。
原計劃還要在洛陽再待上半年,可是長安城的惠王纏綿病榻多年,近來病情愈發嚴重,他姐姐平昭公主等不了這幾月,差人送了拜帖來請了幾次,又親自來請。正好蘇和這一批弟子爭氣,早早出師,可獨當一麵,一向堅持原則的蘇和思量一下,便順水推舟。要知道他可是連南唐攝政王都請不動的人。
沒想到堂邑夫那個傻子還是性情中人,你說他是個癡情種,他卻處處都有紅顏知己,你說他風流濫情,人還愛的死去活來,癡情繾綣,每處的女人都對他念念不忘。
我想李椒了。
路途遙遠,馬車顛簸,閒來無事翻開我的遊記小劄,五個娟秀的小字,周圍寫滿了李椒這個名字,字體和我的不一樣,那是他教我的字體,我曾經怕忘了,有一段時間反複練習,這樣想他時候就不那麼難受,我癡癡的看著,不經意發現其中藏著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寫著:一個傻子,想他做甚。
我神色一斂,蹙著眉頭,合上小劄,剜了一眼還在情傷未愈的堂邑夫,將手劄往他臉上一扔。他也不做反應。
“知道自己是個情種,就彆老招惹她們。一個一個花兒一般美麗迷人,抱在懷裡多歡喜,離開的時候就有多難受。”我數落他,他將我扔過去的小劄整理好收進箱子裡,又用手絹擦了擦微紅的眼睛,又很煞風景地擤了把鼻子,繼續靠在車窗上嚶嚶難過。我不經鄙夷,又忍不住看他。
畢竟出身鬼門,又混跡情場多年,不得不說,堂邑夫很會拿捏尺度,他這會兒眼睛微紅,比平時更好看,劍眉,內雙,長睫半垂,泛著淚光。堅而挺的高鼻梁,鼻尖哭得粉粉的甚是可愛,額前兩縷頭發和柔軟的碎發,淩亂慵懶,讓他更負憔悴又不失風流,那副我見尤憐的樣子,真是讓人賞心悅目。
時不時不受控製的抽泣,粗壯的頸子,流暢的鎖骨,寬闊的肩膀隨著抖動,嗓子裡淺淺的嗚咽凝滯,整齊乾淨的胡青,微張的嫩唇,隱約的貝齒……撥弄著狂野的風情,浪漫,熱烈又溫柔,輕易便可撩動女子的心弦。
“還記得嗎?小的時候撿到一塊糖,我都說了彆吃,吃了以後吃不到會很難受,你非是不聽。兄弟們後來煎熬了那麼久,狗蛋臨死都念叨那一口,喪良心啊。”我說著在他胳膊上上下其手的掐他。他隻管嚶嚶,更加嬌弱,卻隻由著我去。
“我看你又和公主火熱,我可跟你說好了,公主和你那些寶兒可不一樣,咱們此去長安就定居下了,你可彆生事兒哈。”
“知道了,你上午剛說了,昨天也說了,前天也說來,我都哭成這樣了,我頂著倆大紅桃,我還羞於見她呢,那公主一看著我就招呼我過去,我有啥招,我平時這樣子是不見客的,我臊得都沒怎麼抬頭看她,我至今都沒真切看清她長啥模樣我,我哪就跟她熱乎了。”堂邑夫這會兒的妄自菲薄,不過是狡辯而已。
看著他快委屈死的樣子,我更掐了他一下,“好好好,那算我這是提前打好招聲了好吧。嘴真是越來越硬。”那你立了這麼個癡情人設,引得公主注意,能說會道又演純情,關鍵臉長得不錯,人又高大威猛,她不犯迷糊啊。
“真難受就再哭會兒,為了其他那啥的就收收,車裡公主也看不見,大可不必。喝點水,哭一路嘴都該乾了,一會兒和公主說話,嘴裡有味兒,也影響形象壞了好印象。”噫,還羞於見客,每次和公主說話都湊那麼近。
堂邑夫接過水杯抿了一口:“燙。”
“你虛溜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