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召見蘇和,關心皇帝的情況,皇帝病情是不能外泄的,雖然是自己親兒子,但作為太後也不能隨意打聽,蘇和是個正直的人守口如瓶,規矩的很,蘇和不想摻合其中,總和太醫院一條舌頭,太後見問不出什麼內情,就安心讓他看眼疾。
我問蘇和皇帝身體如何,他也不說,我問太後身體怎麼樣,他還不說,我問太後眼疾怎樣,他細細說來。
太後眼睛乾澀,眼白充血,不可見光,視物模糊,眼瞼紅腫。流淚不止,早上黃膿封眼,需溫水浸泡,才可睜眼。
經過蘇和的診治,已然大好,所以最近才這麼作妖。
太後的眼睛就是累的,就是太貪圖權力,事事都搶著乾,把眼睛熬壞了。又喜歡動怒熬夜肝火太盛,又不肯好好調理將養。是蘇和最討厭的那種不聽話的病人。
我給太後開了一副潤眼的熏蒸方子,配上蘇和開的內服的藥,效果會更好些。蘇和看了覺得不錯,就將方子送入宮中。
太子暫離朝堂,潛心學習,也不是件壞事,九皇子,哦,秦王的病也好了,太子自然不會跟小弟弟生嫌隙起齟齬,照樣寵溺帶著他一起玩耍。
關於韓燕熙的事,我都問過平安了。說是有一次她去上林苑馬場找鄭清,回來路上遇到韓燕熙,那時並不知道韓燕熙姓者名誰,也不知其身份地位,隻看穿著是個貴公子,平安不想理他,他卻百般糾纏,具體怎樣,她不詳說,不過看樣子有些曖昧。
第二次相見也是在上林苑,三月三上巳節,她和鄭清在河邊以蘭花沾水彈在彼此身上,求消災降福,嬉鬨間遇到了太子一行,其中就有韓燕熙,隻是當時平安帶著圍帽,韓燕熙沒認出她來。那日太子謊稱是惠王,與他們攀談,看鄭清很會馴馬,就問鄭清是誰家的馬奴,作為惠王家奴的鄭清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平安猶豫片刻隻得拆穿他們身份,如實相告,太子有些尷尬,卻也沒有懲罰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兩個人,便走了。
那種情形拆穿和胡亂說謊都一樣窘迫,不如撞著膽子拆穿,還落個實誠。平安說,聽說太子人品絕佳,她便存了僥幸。不過當時也是嚇得麵容失色,豆大的汗,臉上的妝都花了,好在她出行向來帶著圍帽,不然就要丟人了。
不料當日下午太子便以看望為由,去惠王府上討酒,說是要歌姬助興,平安剛和鄭清拌嘴哭了一場,嗓子啞鼻音重,便和公主告假沒有上前伺候。鄭清姐姐紫衣因為歌唱得好,被太子看中帶回宮中,還一並帶走了鄭清。
平昭公主送他們出府,囑托太子殿下要善待他們姐弟。
太子有些疑惑,上林苑相遇兩人說是兄妹,怎得又變成了姐弟。便問紫衣家中可有小妹妹,紫衣回複說家中上頭一個兄長兩個姐姐,下麵隻有鄭清一個弟弟。
太子隻以為那日他們慌張說錯了,或者他自己聽錯了記錯了。
後來韓燕熙就總來找平安,先前在王府還能躲一躲,如今那兩進小院子他如履平地。
不過他倒沒什麼出格的行為,雖愛得熱烈,但終歸以禮相待,還有心安排暗衛保護平安,我便讓我的人藏的更深些,又留下惠王派來的人暗中保護。那兩方人大都知道彼此底細,相處的還不錯。有時平安在家不出門,他們就在街角茶館,喝茶嗑瓜子,隻是互相不說話,視線對上了就點點頭,有時平安出門,他們既要跟著還得躲避彆讓平安察覺,藏身之地時有重疊,兩方人麵麵相覷。後來實在尷尬,就約定一方看前門一方看後門。平安出行,就一方在左一方在右隱藏著暗中保護。
惠王還派了幾個丫頭婆子來,平安不喜歡有人伺候,隻因夜裡一個人害怕,就留下一個之前在府上認識,小她兩歲的婢女翡翠陪著,平安不把她當下人,以誠相待,翡翠也知進退懂道理,忠心不二,兩人相處甚好。
子夜,我潛入李椒的房間,點昏了青竹。李椒趴在床上,知道我來了,哼了一聲。這麼重的傷,他整個人發著高燒,疼得根本睡不著。
我掀開被子,拿出特意為他配製的金創藥,一邊用嘴巴吹著一邊輕輕地小心翼翼的揭開他背上的紗布,他並不反抗,隻是哽咽著流淚。
我心疼他,知道他這會兒委屈強忍著哭說不出話來,就安靜地給他清創。十軍棍可不是鬨著玩的,李椒的背腫的老高,像多長了一層後背出來,看著很是駭人。整個背上都是淤紫,紫到發黑,傷口愈合的很慢,開裂處流著膿血。
我用內力將壞血淤血從傷口處逼出來,清了小半盆,將他身上擦拭乾淨,收拾妥當。又用內力為他調理,他身體裡的內力似乎得到召喚,與我的內力融合呼應。
他們李家的內功最是陽剛,而我的內力恰恰陰柔,若是對戰便最是相克,若是融合,卻最是互補。相生相克。他對我的感情就如這內力一樣,若是好就很好,若是不好就很不好。
李椒感受到背上一雙小手撫過之處,傷痛減輕,燥熱被一股清涼驅趕,體內真氣與長安內力調和,竟然很是舒服。
“感覺好些了嗎?”我輕輕地問。
李椒彆過頭去不說話。
我摸了摸他的額頭,他並不躲。“退燒了,我給你上藥啦,有些疼哦。”說完便用一根處理過的羽毛將藥粉輕輕灑在傷口上。
李椒隻覺得傷口被藥殺得像是針紮一樣,但也並不是不能忍受,疼過之後有點癢癢的,酥酥麻麻的。
“你來做什麼?”
“做這些啊。”
“你……啊……你知道我問你什麼。”李椒不小心扯到了傷口。
“我擔心你。”
“……不用你擔心。”
“咱倆還能和好嗎?”
“不能。”
“……”
李椒等了許久都沒人回應,忍著疼回頭一看,人早沒影了。李椒又是一陣氣憤,趴回去惡狠狠地說道:“就喜歡不告而彆是吧!不能不能不能,就是不能!”
看著長安留在枕邊的金創藥,李椒又難受的哭起來……長安,我喜歡你,忍不住喜歡你,你病了我也不在意,可你偏偏是個臭小子,我恨你,比之前更恨你,我也恨我自己,嗚嗚嗚……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什麼也不知道……
李椒從枕頭底下拿出一個荷包,荷包鼓鼓的,塞滿一張張宣紙,紙上寫滿長安和李椒四個字,從歪七扭八到娟秀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