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雲岫看了看謝讓碗裡誘人的紅油,小臉上表情頗有些遺憾。
謝讓憋不住想笑,做飯的虛榮心大為滿足,輕咳一聲故意板著臉:“吃飯,食不言寢不語懂不懂?”
鳳寧沒忍住噗嗤一笑,趕緊低頭吃飯。
晚飯後楊姨娘果然送來了熱水,謝讓拿著自己的被褥出去,讓葉雲岫先洗澡。這一洗就洗了許久,久到謝鳳寧都忍不住擔心了,進去給她添了兩次熱水,葉雲岫才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出來。
原主在庵堂洗沒洗澡她不知道,反正她自己,一路上彆說洗澡,連衣服都沒得換,這輩子都沒這麼臟過!
謝讓在前邊倒座房鋪好了床,就回來煎藥,等她洗好出來,藥都快涼了。
鳳寧已經回房裡洗漱收拾,謝讓沒再使喚妹妹,見葉雲岫收拾停當,端著藥給她送去。
謝讓的房裡沒有梳妝台,葉雲岫坐在椅子上梳頭,梳得半點耐心也沒有,見他進來,也全無“孤男寡女”的自覺,反而抿嘴笑了下,一邊手上揪著打結的發絲,用力扯了一下。
謝讓放下藥碗,欲言又止:“慢點梳,都扯斷了。”
小姑娘動作停了一下,這次沒用梳子,兩手揪住打結的發絲拽開了。
謝讓看著無奈,等她擦乾頭發,默默把藥碗遞給她,葉雲岫洗過澡正有點渴呢,接過來一飲而儘。
“不苦嗎?”謝讓蹙眉好奇。
“苦的啊。”葉雲岫想了想說道,“但是有味道的東西,總比沒滋沒味的東西好喝。”
謝讓不能理解她這個言論,停了停換了話題道:“明日我要去給祖母和家中長輩問安,你要一起去見見嗎?”
葉雲岫想也不想地搖頭:“不想去,行不行?我……我不敢跟生人說話。”
“不去也好,你還病著呢。”謝讓安撫一句,囑咐她早點休息,從房裡出來,自己回前院倒座房睡覺。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謝讓起床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去主院給祖母請安。
生在謝家,這些規矩禮節他是願意去應付的,尤其今日可能還要麵對一場責難。
果然,祖母今日沒有再托病不見,但是也沒給謝讓好臉色。謝讓進去時,三叔三嬸和大伯母崔氏、大堂兄謝誠、並幾個堂兄弟姐妹都已經到了。謝讓進去後逐一問了安,祖母便揮手打發幾個堂姐妹出去。
“老四還沒來?”祖母老王氏問了一句。
三叔回答還沒來,祖母麵上不悅,抬抬眼皮道:“老三,那你說吧。”
“是。”三叔轉向謝讓,端著臉說道,“讓哥兒,這回的事情,你可知錯了?”
“侄兒愚鈍。”謝讓站那兒沒動,隻微微躬身道,“三叔明示。”
謝寄氣得抬手指指他:“你還敢強嘴?葉家的事情,你就這麼自作主張了,你眼裡還有沒有祖母、有沒有長輩?”
“三叔這是哪裡話?”謝讓轉向祖母老王氏,依舊恭恭敬敬的姿態說道,“這樁婚事是祖父當年定下的,我臨走去接人時,也是跟祖母稟過了的,祖母當時隻說家中如今諸多不易,無力去接人,我琢磨著確實不該為我自己的事情再給家裡添麻煩,便自己借了盤纏、讓我表弟陪著去的,如今人都接回來了,三叔卻怪侄兒自作主張,這話是從何說起?”
“你……”謝寄氣得一拍茶幾,小幾上茶盞差點打翻,忙又自己扶住了。
三嬸小王氏偷偷拽了丈夫一下:“讓哥兒,那位葉姑娘呢?人都來了,怎麼也不來給祖母見個禮,大戶人家的姑娘怎的也不懂禮數,你好歹叫過來讓咱們看看呀。”
謝讓:“她路上病了,還在吃藥,我就沒敢讓她來,怕過了病氣給祖母。這不是祖母也身體欠安麼,祖母身子要緊,孫兒哪敢大意。”
大伯母崔氏忙在一旁當起了和事老,一副語重心長地開口道:“讓哥兒啊,不是大伯母說你,你這孩子也實在太軸了,長輩們無非是為了你好,你父親不在身邊,母親早早去了,婚姻大事就該聽祖母和長輩們的,那葉家,咱們又不欠他家什麼,他家如今獲了罪,你硬要娶,萬一再把咱們謝家也牽連上。”
謝讓依舊溫文有禮地反駁道:“禍不及出嫁女,律法都寫了的,大伯母儘管放心。祖父既然定下這樁婚約,那她就是謝家人。大伯母,咱們謝家是何等人家,如何能做出那等背信棄義、私自悔婚的事情?”
謝寄搶白道:“你少來,我就問你,孫家那邊怎麼辦?”
“孫家那邊?”謝讓笑了一下,“孫家那邊,與我何乾?”
謝寄跳起來就想罵人,老王氏一直端坐上首,這會兒終於長長“唔”了一聲。謝寄動作一頓,瞪了謝讓一眼,氣哼哼坐了回去。
老王氏唔了一聲之後,其他人就都不吱聲了。
半晌,老王氏才緩緩開口道:“讓哥兒,你如今,也學會忤逆長輩了?”
“孫兒不敢,孫兒的錯。祖母這麼說孫兒惶恐萬分,孫兒這就去祠堂罰跪,到祖父靈前請罪去。”謝讓躬身一禮,竟然真的轉身就走,大步流星出去了。
呯!!身後不知誰摔了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