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給祖母請安,謝讓借口住得遠、妹妹要給他做飯料理家務,隔三差五才帶謝鳳寧去一回,冬日天寒,鳳寧也就安心多睡了會兒。
結果謝鳳寧才剛起床,大堂兄謝誠忽然來了,叫她趕緊去勸勸謝讓。
謝鳳寧這才知道,二哥被罰跪祠堂了。
“為什麼罰他?”鳳寧急了。
“誰罰他了,他自己要去的。”謝誠瞄了一眼西屋,含混其詞地跟謝鳳寧說道,“哎呀你先過去再說吧,謝讓那個性子,他還真什麼都乾得出來,臉麵都不顧了,簡直是有辱斯文!祖母讓你……”
謝鳳寧一聽就有了猜測,一時沒揣摩透兄長的用意,遲疑著要不要去。
這時,西屋的門打開了,一個粉襖素裙、烏發雪膚的少女走出來,恰似冬日裡一朵嬌杏,清冷的眸子投射過來。
謝誠一愣,正要說的卡在了嘴裡,兩眼發直,死盯著葉雲岫看,一時竟忘了下半句。
“大堂兄!”謝鳳寧重重叫了一聲。
“哦……”謝誠回神,指著葉雲岫道,“這,這是……”
“大堂兄,你先請回吧,葉姐姐病著呢,就不方便見你了。”謝鳳寧擋在他麵前,板起了臉。
謝誠自覺失態,臉上不禁有幾分訕訕,慌忙轉身走了。
謝鳳寧氣呼呼關上門,葉雲岫走了過來,問道:“謝讓,他怎麼了?”
“沒事,葉姐姐你彆擔心。”謝鳳寧想了一下,說道,“雖然這次二哥沒跟我交底,但是你放心,他可不是一個任人拿捏的人。”
葉雲岫點點頭,謝鳳寧便叫她先回房養病,自己換了件厚衣裳,匆匆往祠堂去。
謝氏宗祠離謝宅還有一段距離,謝鳳寧匆匆跑到祠堂,果然看見謝讓端端正正跪在祠堂,旁邊堂祖父謝仲和幾個族老都在,正圍在他旁邊說話。
謝鳳寧放緩腳步,緩口氣整理一下衣裳,抬步走了進去,先給謝仲和兩個族叔福身行禮。
“寧姐兒,你可來了。”謝仲捏著胡子,一見她忙問,“你快來說說,你二哥今日這是怎的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叫他一大早跑來跪在你祖父靈前,問也不說話,就在這裡難過。”
“……”謝鳳寧小臉一苦,眨眨眼泫然欲泣,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啊,二哥一早就去給祖母請安,然後就這樣了。”
“你也不知道,你祖母……”
謝仲不問還好,剛一開口,謝鳳寧就噗通往謝讓旁邊一跪,捂著臉嗚嗚哭泣:“嗚嗚……祖父,寧兒想你了,你怎麼就丟下可憐的寧兒……”
謝仲頭疼扶額,不愧是親兄妹……
謝家那點事,彆說謝氏宗族,整個白石鎮還有誰不知道的。老王氏四個兒子,謝讓的父親謝宏排行第二。四年前新帝赦了謝信的罪名,已入仕的謝宗和謝宏卻沒有赦免,畢竟謝信已經死了,謝宗、謝宏卻還活著。謝宗、謝宏被刺配邊關,至今沒有音訊,生死不明。
可長房還有大兒媳崔氏撐著,崔氏作為長媳當著謝宅的家,不光生了謝家的嫡長孫謝誠,還有嫡長孫女謝鳳歌。謝鳳歌早幾年謝家顯赫時嫁入了廣平伯府,如今可還好好的做著伯府的少夫人呢。
三子謝寄,娶的是老王氏的娘家親侄女,自不用說,萬事有老王氏護著。老四謝宸,同樣在謝家最顯赫時娶了京城世家大族範家的女兒。如今謝家雖然倒了,可範氏兒子都生了,也還得是謝家的兒媳婦。
不說彆的,單憑這兩門姻親,謝家也不是尋常人家能比的。
所以最不濟的就剩下二房了。謝宏發配、周氏已死,周氏娘家隻是白石鎮當地小門戶,再沒彆的倚仗了。
兄妹兩個平時也懂事乖覺,一向少生事端,這會兒大早晨往祠堂一跪,一哭,什麼話也不肯說,卻越發讓人覺得這其中有千般酸楚、萬般委屈。
謝氏自詡大戶望族,要臉,這傳出去成什麼了。謝仲自然要急,可兄妹兩個卻哄不走。
兄妹兩個跪了有小半個時辰,驚動了許多人關注問詢,謝宅除了謝誠來了一趟,彆的也沒人來,越發讓人議論紛紛。一直到老四謝宸匆匆趕到,好說歹說,才把兄妹兩個勸了回去。
謝宸領著謝讓兄妹回到老宅,帶他們去了自己院裡,範氏也在,兄妹兩個忙上前行禮。
範氏自有世家貴女的底氣,雖然還做謝家的兒媳,卻壓根不肯住在白石鎮老宅,一家人平常都住在陵州城裡,範氏娘家幫著他們買的宅子。
問起今日的事情,謝讓也沒瞞著,直說自己因為葉家的婚約,觸怒了祖母,祖母罵他忤逆。
範氏一聽嗤聲笑道:“原來是因為這個呀,我竟不知道,咱們府上老太太還有這麼高的心氣兒,真真好笑。”
謝宸嘴角一抽,無奈地使眼色:“當著晚輩,說什麼呢。”
“怎麼,你也讚同你家老太太了?”範氏冷笑道,“你們謝家的人,眼睛都是一高一低的麼,自己家的人就一心叫他攀高枝,旁人家的人就都不算人了,見人家落了勢,就想踩人家一腳,也不看看自家什麼火候,不知所謂,輪到她嫌棄了?”
謝宸麵色漲紅,卻也不敢跟範氏怎樣,趕緊把謝讓兄妹打發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