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上這番折騰,早飯都還沒吃上,兄妹倆從四房院裡出來,謝讓便給了鳳寧幾個銅板,叫她去街上湊合買幾個素包子,自己匆匆回到小院。
葉雲岫正等得不耐煩,問他:“發生什麼事了,你沒事吧?”
謝讓當然不能跟她說實話,含糊道:“沒什麼事情,叫你擔心了,隻不過是因為家中一些瑣事,觸景生情,就去祖父靈前上了柱香。”
葉雲岫清淩淩的眼眸望著他,也不知真信假信了,沒再追問下去。
謝讓去廚房先把粥煮上,把葉雲岫的藥也煎上,葉雲岫跟著進來,蹲在他旁邊問:“我是不是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彆胡說。”謝讓頓了頓,溫聲道,“我又不是什麼菩薩聖人,我也有私心的,我想娶你,不光是因為一紙婚約,也因為如今這樁婚約是我想要的,於我有利。若不跟你成婚,我的婚事就要由著家中長輩擺布,那不是我想要的。”
他掀起鍋蓋看了看,回首望著她笑道:“所以要這麼說,該是你幫了我的大忙才對,救我於水火。你不必妄自菲薄。”
葉雲岫點點頭表示懂了,沒再說話,安安靜靜地蹲那兒陪他燒火。
謝讓卻看著她不得勁,她頭發太長,依舊散著,背上宛如披開一匹黑緞子,這麼一蹲,發梢都快要觸到地上了。
“你怎麼不把頭發梳起來?”謝讓拿了個凳子給她。
葉雲岫接過凳子坐下,頓了頓,慢吞吞問道:“我能跟你說實話嗎?”
謝讓挑眉,笑問:“怎麼了?”
“我不會梳頭……不會梳發髻。”小姑娘沉默了一下,問,“我能不能把它剪短一點?”
“……”謝讓愕然,旋即失笑道,“胡說八道什麼,你不知道剪頭發是什麼意思嗎?”
“?”葉雲岫單純無辜的問號臉。
謝讓一噎,發現她似乎真的不懂。
謝讓不禁扶額,哪有人不知道這個,葉家是怎麼養女兒的?
不會梳頭倒也能理解,大戶人家呼奴喚婢,哪需要千金小姐自己梳頭。可是剪頭發——
他頓了頓,無奈地認真解釋:“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朝女子,除了婚禮開臉修額發、合巹結發,再沒有剪頭發的說法了,難不成你要削去三千煩惱絲、出家當尼姑去?”
當尼姑?葉雲岫摸摸自己的腦袋,想起淨慈庵裡師太們的光頭……這可不行,她不要剃光頭。
搖頭。
謝讓看著她那認真的小表情,忍不住再次失笑。當真是養在深閨、足不出戶的千金嬌女,她似乎什麼都不懂,懵懵懂懂,煞是可愛。
“行了,不許剪,回頭我教你梳頭。”
本來應當讓鳳寧教她,可謝讓轉念又想,還是算了吧,她如今就像一隻剛離了巢的雛鳥,驚惶未定,整個人看著怯怯弱弱的,也隻勉強跟他多相處了幾日,能跟他多說幾句話。
再說要是跟鳳寧說你葉姐姐不會梳頭,她大概要笑的。
謝讓煮了粟米粥,謝鳳寧買了幾個薄皮大餡的菜包子回來,眼看著已經巳時了,三人才吃上一頓早飯。
吃過飯,謝讓借著給葉雲岫送藥的時候,便叫她坐在椅子上,教她梳頭。
原本是想教她,可他今日的事情實在太多,沒那麼多空暇,教了一遍乾脆直接給她梳好算了。
不然她就這麼披頭散發的,讓旁人看著實在不太合適。
小時候謝讓給妹妹梳過頭的,母親周氏病重時也靠他一手照料,梳頭洗臉,因此他好歹會梳簡單的女子發髻,手不是太笨。他先把她一頭長發梳順了,前邊從中間分開,兩側用布條簡單挽做雙鬟,後邊的頭發就鬆鬆地紮成一束,看著倒也還可以。
梳完頭,謝讓簡單交代幾句就出門走了,他得趕緊去安排婚禮的事情,這事拖不得。
成婚的事,怎麼也繞不過祖母和長輩們,所以他還是得去找謝宸。這件事最能幫他的,大約隻有四叔四嬸了,尤其四嬸範氏。
可是等他去了東跨院,謝宸夫婦卻不在,丫鬟說範氏嫌謝宅憋悶,謝宸陪著去外麵散心去了。
謝讓隻得先辦彆的事,跑了一趟街上,給葉雲岫扯了兩塊布,總得先給她做件換身的衣裳。
婚服卻還沒著落,正紅布料太貴,且婚服工序費事,不是他想買就買、想做就能很快做出來的……
謝讓一腦門子事,回來歇了個晌,吃頓午飯,下午剛想去見謝宸,大伯母使喚了堂弟謝諒來找他。
左右繞不開,謝讓大半天下來忙得也有些情緒上來,把手上的事情一扔,就跟著謝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