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讓似乎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要忙。午飯他若是在家,大約就炒一兩個菜,吃饅頭或者麵餅,若他不在家,謝鳳寧做飯,謝鳳寧喜歡做麵條,配菜澆頭變著花樣,兩個女孩兒一人一碗吃了熱乎。
隻有一點,一連三四天過去,謝讓每天早上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得幫葉雲岫挽髻。事實上他也隻會梳那幾樣簡單的,他也試著教過她,師傅不甚高明,徒弟手也笨,葉雲岫怎麼也學不會用一根光溜溜的簪子把頭發盤起來。
她其實覺得頭發散著挺好。可謝讓看不下去,隻好再來幫她。
新婚三日回門對他們來說就省略了。成婚後的第四日,謝讓從鎮上請了一位李郎中來,把脈之後還是說體弱,氣血兩虛,得喝藥。
至於她說失憶忘了許多事情,郎中也說不出所以然來,沉吟半晌,撚斷了幾根胡須才說,也沒有傷到頭部,脈象無異常,應當就是驚嚇所致,興許過一段時日就自己好了。
補虛的藥就不是一日之功,聽郎中那意思,怕是要喝上個月,這次一下子就開了七副。七副藥,想想都嘴裡泛苦,謝讓送走郎中,去街上抓了藥,順便就買了一包蜜餞。
補藥都不便宜,他拎著藥和蜜餞一路走回來,心裡琢磨著家計民生。
他沒錢了。
剛才郎中還說呢,若是這藥裡能有上好的人參,效果就要好上許多。可他現在彆說上品人參,普通的幾副補藥都要掂量荷包。
謝家好歹還有田產,自給自足,餓不著人,平日裡也少有花銷。可是謝家本身這般落魄戶,偏偏還四個房頭攪和在一起,弄得謝讓手裡也沒幾個錢。成個婚沒花什麼錢,可去接葉雲岫這一路的盤纏,加上請郎中抓藥,他好不容易攢下的那點銀子可就光了。
彆的先不急,吃藥養病這事肯定不能耽誤。
謝讓一路盤算著,回去後先把藥和醫囑交代給葉雲岫。葉雲岫對那一堆苦藥倒沒怕,看到蜜餞很是喜歡。
“這次也要忌口嗎?”
葉雲岫擔心這個,再喝藥忌口,那她是不是連豬油乾菜包子也不能吃了?
謝讓說:“要忌口,忌生冷辛辣,葷菜魚肉都是可以吃的。”
葉雲岫放心了,點點頭。
“我有個事情想跟你商量。”謝讓。
葉雲岫抬眸,眼神詢問。
謝讓指著梳妝台上的三個紅封,那天敬茶時得來的,葉雲岫拿回來就往梳妝台上隨手一放,就沒再動過,他說:“這個,能不能先借給我一點兒?”
葉雲岫皺了下小臉,不解地道:“這不就是你家給的嗎?”
“給你的,就是你的,隻是……”謝讓攤手笑了下,坦然笑道,“你哥缺錢了。”
葉雲岫說:“那你拿去用啊,本來就是你的。”
“行,我就當是咱們家的。”
謝讓笑著拿起來,當著葉雲岫的麵打開包裹的紅紙,兩包大的,沉甸甸頗有分量,打開來裡麵是紅繩係著的一串銅錢,謝讓耐心地數了,每包都是九十九文。他心裡笑了下,大伯母和三叔三嬸果然大方。
另一個紅色荷包,打開來裡麵是一把小銀錁子,數了數十六個,當是取四四如意之意。這東西謝家以前也常見,上麵鑄著各種吉祥的文字,官宦富貴人家用來表禮、賞人用的,這樣的小銀錁子一個七錢,這一包是七兩銀子。
想必大伯母和三嬸兩家是商量好的,四嬸範氏向來唯我獨尊,自己想給多少就多少,才不會跟誰商量。
“記住了,日後大堂兄、謝誼堂弟他們娶親,我們也給九十九文。”謝讓掂著手裡的銀錁子笑道。
葉雲岫對這時代的貨幣沒有概念,拿起一枚銅錢問道:“這個,我拿去街上能買什麼?”
“兩文錢能買一個素包子,肉的要三文。”謝讓說,攤開手給她看手裡的銀子,“這是七兩,一兩銀子折合一千文錢。”
葉雲岫頓時看著他手中的銀子眼睛發亮,這得買多少香噴噴的大肉包子啊!她由衷讚歎:“你四嬸真有錢。”
這就有錢了?這點錢擱在以前,怕都不夠尚書府一頓家宴。謝讓微歎道:“他們其實也難,四叔眼下無所事事,一家子全靠著四嬸娘家,終究不是長久法子。”
平民和世家權貴的差距宛如天塹。九十九文錢,在崔氏和小王氏看來興許已經不少了,而範氏即便拮據,七兩銀子給婆家侄子做婚禮紅封,大約還覺得寒酸至極。
“足夠我們救救急了。”謝讓笑,把兩串銅錢和四塊小銀錁子拿走,剩下的銀錁子重又放回荷包,仔細係好了,交給葉雲岫道,“這個你收起來。”
收哪兒?葉雲岫看了看,隨手拉開梳妝台的一個小抽屜,把荷包放了進去。
謝讓把銅錢和銀子仔細裝好,交代道:“我有事進一趟城,若是回來晚了,你和鳳寧就先吃,不用等我。”
葉雲岫看看天色:“你要不明天再去?”
“我一個人騎驢去,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