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其間夾雜著絲絲細雨滋潤大地。
官道上行駛著一輛樸素的馬車,馬車簷角掛著一串風鈴,走起路來叮叮當當。
陸飛月掀起車簾看著這綿綿細雨,心有憂慮。
他們有任務要前往滄州,正好李弱水需要的解毒藥草也在滄州,幾人便一起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馬車已經行了兩日,今晚就是三月十五,也是李弱水毒發的第一晚。
陸飛月與江年都憂心忡忡,略有愧疚。
畢竟是他們讓李弱水帶的路,期間沒看顧好出了岔子便也覺得自己有幾分責任。
車內氣氛並不凝重,除了路之遙毫不意外的在睡覺之外,李弱水也心大地看著窗外絲絲春雨,全然忘了自己中毒那日哭得眼睛紅腫的悲傷。
陸飛月拍拍她的肩,神色認真:“你放心,滄州有火燚草,你的毒不會拖太久。”
李弱水回了陸飛月一個笑,寬慰性地回拍她的手。
“陸姐姐,你們不用自責,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和你們沒關係的。”
一旁的江年想到中毒那日她垂頭喪氣的模樣,忍不住湊上前來問她。
“你之前那麼難過,怎麼現在就像沒事人一樣,我可聽說那毒很厲害。”
陸飛月捂住他的嘴,瞪他一眼,轉頭向李弱水抿出一個歉意的笑:“他腦子不好,彆往心裡去。”
“沒事。”李弱水莫名有些冷,放下了擋風的簾子:“剛開始是怕,但這兩日都沒什麼情況,心理自然放鬆了。”
她順便伸手指了指不知真睡假睡的路之遙:“他說自己以前中過這毒,除了冷點沒其他特彆難受的地方。”
李弱水看過原書,又聽路之遙說了中毒的往事,心下早已經放鬆許多。
畢竟書裡他受傷了也沒見多難受,隻是多蓋了一層棉被。
陸飛月不同意地搖搖頭:“不能大意,今晚不能留在馬車上,得找個地方歇腳。”
李弱水點點頭,心思卻不在這上麵。
比起毒發,她現在更擔心的是和路之遙賭約的事。
按道理來說肯定是她贏了,可這人又不按套路出牌,到時耍賴硬要她吞劍怎麼辦?
身旁狀似睡著的那人突然動了一下,眼睫微顫,好像下一秒就要睜開的樣子。
李弱水看著他的眼睛,想起了他小時候的事,不禁歎了口氣。
小時候性子就有些扭曲,長大了扭曲得更厲害。
而且他彎起唇笑吟吟的模樣好像他娘親,難道這就是血緣的強大嗎?
“你又在看我。”
靠著車壁的路之遙身子微動,衣襟散開一些,露出鎖骨上的那粒小痣。
有的人就連鎖骨都生得好看。
李弱水移開了視線,同往常一般應了聲:“是啊,你好看嘛。”
不知為何,總這麼答應他,搞得她平時有事沒事都愛轉過頭看看他,都快成她的習慣了。
春風順著車簾吹進車中,雨已經小了許多,綿綿密密的像是霧珠。
這雨今晚是下不了了。
馬車搖晃著往前走去,壓過泥潭,壓過青草,最後停在一座破廟前。
今晚他們就在這裡歇息了。
這座廟宇年久失修,屋頂漏了好幾個洞,廟裡有幾處積了水,幾人便到佛台前的空地上休息。
他們將拾來的乾柴點燃,圍成一圈烤著餅和饅頭。
趕了一天路,李弱水幾人早就餓了。
除了路之遙。
他隻是隨意吃了一個饅頭便坐到了一旁,手指輕輕敲擊著柱子,另一隻手裡拿著一個饅頭,不知在做些什麼。
“你們看這個佛像。”江年四處環顧,視線定在了他們旁邊的那尊石佛身上。
這佛像缺了半邊臉,隻留下一隻眼和一個悲憫的笑。
江年假裝害怕地靠近陸飛月,頭微微地搭上她的手臂:“晚上會不會有什麼奇怪的事?”
陸飛月腰背挺直,仔仔細細地看著那佛像,並沒有發現古怪。
“哪有什麼奇怪的事……你的頭,挪過去!”
她飛快地看了李弱水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慌忙伸手將江年推走。
江年是個閒不住的性子,之前還在李弱水麵前端著,但現在熟悉了,本性也就露了出來。
他看了路之遙一眼,低聲叫了李弱水一下,湊近問道。
“你和他……”
看著江年擠眉弄眼,李弱水立刻搖了搖頭,隨後想起自己的任務,又猶豫地點點頭,指了指自己。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即使是陸飛月這樣嚴肅自律的人也不禁挑起了眉,有些意外。
人與人的相處細節是很難演繹的,她做了這麼多年的捕快,誰與誰有情她看得很清楚,可她卻一點都感受不到李弱水對路之遙的偏愛。
但她都為了他中毒了,好像心悅這事也說得過去。
陸飛月老氣橫秋地歎了口氣,果然還是情字最難,難判又難斷。
比起陸飛月的不確定,江年立馬就相信了,可能是感同身受,李弱水在他眼裡就像是單相思的難友,需要好好開解一番。
“看開點,我也是一樣的,習慣就好。”
他將烤好的饅頭安慰性地塞到李弱水手中,轉頭開始烤餅。
李弱水看著手裡焦黃的饅頭,無語凝噎,她和他明明有本質上的區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