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春見紀平安咳嗽,以為紀平安喉嚨不舒服,連忙給紀平安倒茶,等紀平安喝完茶,冬春又打開紅木盒子,挑了一顆蜜餞枇杷給紀平安。
紀平安問:“你對宋家很不滿?”
冬春噘了噘嘴,“宋家是士族,門楣高,奴婢一個小丫頭哪裡敢不滿?奴婢就是覺得他們太看不起人了。他們口口聲聲叫著小表妹,卻行為輕佻。按照一般人家的規矩,近馬車詢問,都是要下馬的。馬車內如果是女眷小姐,要先由下人通秉,如果下人不在,再輕叩車窗,出聲詢問。就連剛才牧叔都是下馬,攔人,行禮,給錢,問話。這宋二少爺和宋三小姐是汴京城的少爺小姐,難道還比不得我們金陵人知曉禮儀嗎?奴婢雖然沒來過汴京,但汴京在天子腳下,也知道這規矩比咱們金陵隻多不少。”
這樣啊。
紀平安頭又開始疼了。
她不是這本書中的人,看書又看的糙,原主在書裡也隻是個邊緣nc,她本人自然是沒有辦法將那些複雜的規矩體統融入骨血,自然而然地展現出來的。
冬春:“剛才宋二少爺宋三小姐輕慢小姐,小姐也沒對他們有所表示,靜坐回應,想必他們也知道小姐不是個好惹的了。”
紀平安:“……”
完了。
她根本沒有何時何地何處該怎麼行禮該怎麼表現的意識和條件反射。
這會兒單一個見麵,她就露了破綻,那要是進了尚書府,那還得了?
紀平安仿佛已經看見粗魯無禮,行為無狀這八個大字焊在她腦門上了。
“冬春。”紀平安握住冬春的手,“咱們遠奔而來,對宋家並不了解,看豫表哥和表姐的樣子,宋家怕不是個輕鬆的地方。父親去世,留下萬貫家產,是福,也是禍。我們要想個辦法,在不確定宋家對紀家的真實態度之前,藏鋒斂銳,小心行事,保全自身。”
冬春了然:“奴婢全聽小姐的。”
紀平安:“冬春,你記住了,你家小姐從小就體弱多病,看過無數大夫,一直到今天都沒有治好,不能受累不能受刺激,不然一不小心就會撒手人寰。”
冬春一雙眼睛如同驟然點亮的燭火:“小姐,你太聰明了。”
紀平安:“……”這丫頭又擅自t到了什麼?
馬車勻速地朝著汴京而去。
宋知音落後宋懷豫半個馬頭。
宋知音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距離他們五步遠的馬車,忍不住感歎道:“二哥,這馬車上掛著的燈籠用的紙好像是四川益州那邊的十色箋,這紙可貴了,聽說吳侍郎家的千金上次得了一刀,還隻是淺青一色,寶貝極了,專門用來抄寫詩文,省著用了小半年,最後還特意留了幾張存著呢。”
宋懷豫聽出了興趣也回頭打量起那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燈籠,現在天還沒黑,燈籠沒點,掛在樸實低調的馬車上,並無任何顯眼之處。
宋知音仿佛看出了宋懷豫的想法,說道:“現在是沒什麼特彆的,等晚上點燈後,你就知道這紙多特殊了,光而不滑,薄者能堅。還有剛才我和小表妹說話的時候。”
宋知音撇撇嘴,“小表妹是女兒家,二哥你沒好意思往裡看,我可是看得真真的。那馬車內,頂上放了三顆嬰兒拳頭大小的夜明珠,估摸著是用來晚上照明的。馬車底部鋪了厚厚的地毯,睡覺的塌上放著真絲薄被,和一個紅木小方桌,桌上擺著青釉執壺,梅子青,就連裝蜜餞的盤子都是哥窯。若不是汝窯是官窯,怕是小表妹已經用上汝窯了。”
宋知音:“整個馬車裡唯一低調的估計就是小表妹自己了。紀叔父剛去世,小表妹還在喪期,約莫是傷心,沒精力打扮自己,隻在頭上插了一隻玉釵,連耳墜子都沒戴。但是偏偏那玉是藍田玉。前些年,我一直想訂一隻藍田玉的簪子,排了三個月的工期,最後沒排上。”
宋懷豫回頭看向那表麵樸實無華的馬車。
暮色蒼茫,夕陽的光輝籠罩在馬車上,仿佛為馬車罩上了一層金光。
宋懷豫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商旅之民多,穀不足而貨有餘。賈雄則農傷,民貧利儘,國危矣。”
……
從穿越過來到現在,一直在馬車裡,哪怕是塌上有軟墊,紀平安的屁股也實在是麻了。
但馬車裡實在伸展不開,紀平安隻能挪動臀部換一個位置繼續坐。
眼看快進汴京了,紀平安將車簾掀開了一條小縫,小心打量。
她前世隻是一個普通的實習醫生,在bj那樣的地方,早上六點過起床擠地鐵上班,晚上天黑了下班回家,這還是沒值班的情況,要是值班,就得熬一整夜。
她當初報考bj的大學,留在bj工作,就是想體驗一下大城市的繁榮富貴。
沒想到工作後,宿舍醫院食堂,三點一線,成了徹底的社畜。
什麼繁華盛景,什麼紙醉金迷,彆說體驗了,看都看不到。
現在穿越了,前途未知,但好歹讓她感受一下傳聞中富貴迷人眼的汴京吧?
已經看到城門了,隻差一兩百米的樣子。
紀平安一顆心熱烈地跳動著。
宋懷豫騎馬走了過來,“紀小姐,前方有白事隊伍,我們需要避讓。”
紀平安點點頭,冬春敲了敲馬車內的鈴鐺,出言讓牧聲避讓。
馬車停在了道路最邊沿。
紀平安沒見過古代的白事,心中按捺不住好奇,從窗簾縫隙中看過去。
白事隊伍總共有五個人。
首位各有一個人,首敲鑼,尾撒紙錢。
中間三個人,有兩個人抬著擔架,擔架上躺著一名約莫四十來歲的女子,臉色蒼白,嘴唇烏青,瞧著一點生機都沒有。
女子身上還蓋著一張葦席。
抬屍人前麵站著的人披麻戴孝,應該是死者的兒子,他手裡抱著一個牌位,上麵寫著慈母:張李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