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錦衣衛聖眷正隆,不再是他能隨意安排的了,況且此刻的玉熙宮內,就是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在向皇上做彙稟。
大殿裡。
擺在禦案上的那份錦衣衛密報居然是裕王府裕王、高拱、張居正、李妃的對話!
朱厚熜顯然看過了那份密報,也顯然還未對這份密報做任何標識,手裡握著那根罄杵在殿內顧自走著。
陸炳低頭站在禦案一側,靜等著朱厚熜發話。
朱厚熜繞著精舍走了一圈,又踱回到禦案前,望著那份密報,終於開口了,“之前抓入詔獄的那些京官,都交代了嗎?”
陸炳當然明白,皇上是不想談裕王,立刻答道:“回皇上,兩百三十五位京官都交代了,貪墨皆在十萬兩紋銀以上。”
隻要進了詔獄,就沒人能抗住刑罰不交代的,這便是錦衣衛的自信。
高拱沒有冤枉任何一個參劾的朝官,在錦衣衛大記憶恢複術下,個個都將從入朝為官後的貪墨交代清楚了。
這天下的官,數京官最貴,大明朝一十三省的錢財,絡繹不絕往兩京送。
然而,兩京尤以北為貴,這順天府,從不是大明朝最繁華的地方,但卻永遠是錢財最多的地方。
錢財,在權力麵前,不過是隨意采擷的東西罷了。
“那便按照朕之前所說,該抄斬的抄斬,該族誅的族誅。”朱厚熜殺意凜然。
陸炳後退一步,跪了下來,“臣遵旨。”
抄斬、族誅二百三十五位京官,連坐誅殺者豈止萬人,或許是洪武大案後新的大獄事,陸炳卻沒有絲毫猶豫領旨。
錦衣衛,從來都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快刀,至於砍向誰,砍多少人,全都由皇上說的算。
刀,是無心的!
“詔獄罪官的交代中,有關於通政使司通政使羅龍文的嗎?”朱厚熜看著他,似乎想看出他說的話裡有幾分真誠。
陸炳知道應該將頭抬起來了,恭迎詢望,滿臉真誠,“回皇上,有!”
“都有什麼?”
“回皇上,羅龍文犯有謀大逆之罪,凡有官員奏疏,必先由他先查閱,如有不利或參劾他的,就“淹”了。
如有地方衙門遭災向京城求助,或地方官員求升遷,必先備下豐厚獻銀隨奏疏一道送上,不然也會“淹”了。
就連上報歸養故裡死去的官員死訊,能蒙蔭子孫的奏疏,羅龍文都要索銀。”陸炳想了想,斟酌著回道。
通政司,是天下臣工上疏必過之關。
通政使司通政使有先審奏疏之權,若是有不喜歡的建言,就能以“狂悖”“不知所雲”為理由留而不發。
這樣,這份奏疏皇宮、內閣和各部就再也看不見了,萬官對此稱之為“淹”。
但以“淹”謀私,就是蒙蔽聖聽,隔絕君臣,是為謀大逆。
朱厚熜不再看陸炳,一行一行看著密報,“大明律中,謀大逆者當如何?”
他對嚴嵩、徐階、嚴世蕃聯合兩京一十三省官員參劾高拱、張居正的事並不在意,但通政使司掌控奏疏什麼時候入宮,什麼時候不入宮,羅龍文以嚴家意誌馬首是瞻,就讓他殺意頓生了。
什麼時候,皇帝能看到的奏疏,看到的奏疏多少,要被他人所決定了?
陸炳又把頭低下了,“回皇上,依大明律,謀大逆者,不分首從,當淩遲處死!”
“去辦吧。”
“是!”
陸炳磕了個頭,爬起退出了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