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走!”
陳洪一聲令下。
氣勢忽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一套對呂芳的腳鐐、手銬,便是有名的“虎狼套”。
在刑部和各省府縣衙門是專門用來對付那些江洋大盜的,無論何人,本事再大,上了這一套刑具便寸步難逃。
可提刑司、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卻用它鎖拿皇上厭怒的官員,於是,在官場上,名稱就改了,叫“金步搖”。
因為從頭到腳全身都披滿了鎖鏈,每走一步都鋃鐺發響,再有手腳全拷在一起,兩隻腳鐐間被鎖鏈牽著隻能一步一步挪動,走起路來,就像女人的金蓮碎步,方得了此雅名。
但卻不能掩蓋用意的陰損,就是要侮辱那些清流自居的文官,如當年的“越中四諫”“紹興七子”,上的都是這套刑具。
當權威從萬丈高空狠狠地摔下,陳洪終於體會到呂芳口中的“安心”是什麼意思。
呂芳越慘,宦官心中的畏懼才會消失的越快,戴上刑具後,陳洪覺得,這位四十年的乾爹,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兩個提刑太監立刻就要去扯那鎖鏈。
刑具極重,又束縛極大,如果罪員獨自行走,這樣走的是慢,但身體能自主調節步幅,痛苦會少些。
要是被外人扯著鎖鏈走,管保罪員全身上下每塊骨頭都難受。
“慢著!”黃錦連忙低喝,望著佯裝懵懂,卻渾身散發著小人得誌氣息的陳洪,“呂公公伺奉萬歲爺幾十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日你這樣對他,就不怕來日彆人這樣對你嗎?”
陳洪麵色一沉。
司禮監掌印太監之位,已被他視為囊中之物,小小的黃錦,不過是個司禮監秉筆太監,竟敢和他這樣說話,他很不喜歡。
可黃錦這樣說確實有幾分道理,陳洪按耐住怒氣,擺了下手。
兩個提刑太監鬆下來鎖鏈,黃錦原想著抬著鎖鏈幫著呂芳走,卻被呂芳拒絕了,自己慢慢挪著向屋外走。
僅僅幾步路,呂芳的脖頸、腳腕就被擦出了鮮紅的道子,越往外走,紅印越重。
押呂芳的提刑太監們不敢動粗,隻得耐著煩,跟著他,看他披著鎖鏈慢慢移了出來,但走到院門口時,還是被高高的門檻擋住了。
時刻準備著的黃錦連忙過來幫助,一手拎著鎖鏈,一手攙扶著呂芳走出了門,然後,挪移著徑自向囚車而去。
提刑司的囚車是密封的,隻在車尾裝了一扇門,門打開著,待呂芳、黃錦走到囚車車尾的門邊,兩個提刑太監幫著送呂芳進了囚車。
接著囚車門從外麵哐當一聲閉了,又哢嚓一聲鎖了。
呂芳、黃錦的父子情長,陳洪全看在眼裡,這時,陳洪的乾兒子上前附耳低言,“乾爹,要搜嗎?”
搜,自然是搜家。
新安江大堤,是浙江河道衙門監管修的,而浙江河道衙門監管太監李玄,就是江南織造局兼浙江市舶司楊金水的乾兒,而楊金水又是呂芳的乾兒。
如若呂芳真的參與到新安江水患中,那必然與楊金水有書信往來,或許就在這私邸中,要真能搜到,呂芳就萬劫不複了。
即便在這私邸搜不到,內廷宦官們也早對老祖宗的錢財有惦記了,太監們彆的可能不行,但趁搜查往兜裡揣銀子的本領都不錯。
陳洪環顧四周,望著提刑司太監們蠢蠢欲動的模樣,對呂芳的位子有了新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