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海瑞執意去查,那麼出了什麼問題,後果自負。
既有勸說,又有警告,下馬威的話語,海瑞聽懂了,徐渭也聽懂了。
“好!”海瑞答道。
鄭泌昌、何茂才以及在座的浙江官員都愣住了。
就這麼簡單?就唬住了海瑞?
所有浙江官員都有種不真實地感覺,然後就感慨傳言害人啊。
傳言中的海瑞剛正不阿,事事必較,是個難纏的人,但今兒一見,相距甚遠啊。
八成是海瑞的“不懂官場規矩”,被福建那邊的人錯以為了難纏。
這是個“識時務”的人。
早知是這樣,浙江官場又何須這般如臨大敵?
一時間,人心頓時鬆弛了。
徐渭急了,新安江九縣決口的事不查,部堂大人在詔獄中,恐怕永無出獄之日。
還是那句話,自古天子不認錯,皇上已經認定了新安江水災有貓膩,那就必須有貓膩,不然,於皇上麵上無光,又何況新安江真的有貓膩。
當今局勢,要麼嚴閣老、徐尚書、小閣老在詔獄裡死,要麼部堂大人在詔獄裡死,要麼全都死。
如若海瑞上奏皇上,新安江水災是天災,反證天子之錯,依靠朝中力量,嚴閣老、徐閣老、小閣老可能會脫困,但部堂大人的失察誤國之罪可就坐實了。
徐渭就要上前,卻發現海瑞轉望向了他,目光中是那種善意勸止的意味,略想了想,便又沉默了下來。
鄭泌昌著實沒有想到這個海瑞一上來會如此的“軟弱可欺”,在浙江官場麵前,連叫板一句都不敢。
雖然沒有料到,但這個變故,浙江官場,乃至於京裡的人,都是喜聞樂見的,鄭泌昌給了何茂才一個眼神,坐回了原位,恢複了暫代浙江巡撫理事的威儀。
來人這麼識趣,那浙江官場也該有點表示表示。
何茂才接過了眼神,清了清嗓子,也坐了下來,“海知縣,補苗、重建淳安之時,若有所需,皆可公文急報省府,能解決的,省府必會出手相助。”
“鄭大人,何大人,聽說皇上天恩,恩免淳安三年賦稅,淳安既無近日糧食之憂,又無遠日賦稅之苦,今淳安全縣耕田被淹,下官想改全縣耕田為桑田,以富縣民。”
海瑞沒有客氣,順著杆子往上爬道:“淳安近四十萬畝良田改種的桑苗,請諸位大人予以幫扶。”
種桑,遠比種稻高,這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朝廷之所以不敢在江南大範圍改稻為桑,所懼怕的,是有商人囤積居奇大肆抬高糧價,讓百姓無糧可食。
而今卻不一樣,如何茂才所說,那一百萬石糧食,夠淳安百姓吃到明年,而改種桑樹後,再晚今秋淳安縣民就能賺到銀子。
三年免除賦稅,足以讓淳安縣民富甲江南。
死一般的沉寂。
鄭泌昌、何茂才,和浙江官員們,怎麼也沒有想到,在浙江會以這種形式改稻為桑。
可與預期所想的獲益者出現了些許出入,獲益者,不是京裡的人,不是浙江官場,而是淳安縣民。
浙官們個個像吃了死蒼蠅那般惡心。
“桑苗會準時送到淳安。”鄭泌昌心情早已灰惡得不行,也不等彆人說什麼,手一揮,第一個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