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婉看向蒼柏子時,眼神中的感激之情真切,說得都是心裡話。
她出身顯赫,娘家梁蒙秦氏乃是梁州數一數二的大族世家,家祖更是上一任的吏部天官。
隻是她的祖父過世之後,秦家便有些青黃不接,家中長輩在朝中做到最高的官職也隻是禮部郎中。
若不是嫁給二皇子,恐怕秦家就要就此沒落。
可嫁給了二皇子……也未必是好事。
前一任皇子妃是如何被休的,又是落了個怎樣的下場……
秦沐婉曆曆在目,也無比惶恐自己終有一日也會落得如此下場。
可惶恐又有什麼用?
她與二皇子成婚六年,什麼偏方都嘗了,什麼姿勢都試了,肚子始終就是不見動靜。
直到身邊侍女提及白雲觀求子靈驗,她隻是抱著試一試的態度來拜神,沒想到竟然真有了身孕。
她欣喜若狂,恨不得昭告天下。
二皇子同樣興奮,可不知是出於什麼考量,卻是把消息壓了下來。
這男人家的事,她這小小婦人理不明白,也不想去想這些。
她隻知道自己肚子裡有了孩子,自己不會被休回家,不會被逼著剃發為尼,下半輩子也不必守著什麼青燈古佛。
雖然拜的神仙有些奇怪,可這世上奇怪的神仙多了,偏偏其他的神仙都不管用,就這一個是真神仙。
秦沐婉輕輕撫摸著初有顯現的肚子,臉上不由自主得掛起慈愛的笑容。
或許……這懷的是未來的太子也說不定呢?
正是懷著這份心思,當她聽聞白雲觀的道士惹了官司,被巡天監的人帶走之後,才回去求二皇子殿下出麵,救下這些道人。
這些道人,可是恩人呢。
……
待秦沐婉走出了三清殿,隨行的貼身婢女趕忙上前幾步,攙扶住了她。
三清殿外,已經陸陸續續有了香客來白雲觀拜香火。
蒼柏子依舊是那副暮氣沉沉的麵容,說道:“貴人來訪,本該是肅清道觀的,慚愧。”
“這本就是我的要求,道長不必如此。”秦沐婉聲音溫婉,看向那前庭熱鬨景象,說道,“我也喜熱鬨,不過自打懷孕了之後,殿下便不許我出門,今日難得允我來觀中還願,都把人清了出去,該是多清冷。”
“皇妃所言甚是。”
“道長觀中事務繁忙,還請留步吧。”
“皇妃慢走。”
從白雲觀離開之後,秦沐婉坐上了返程的馬車。
馬車很慢,小心翼翼得控製著速度,生怕顛簸了車廂裡的貴人。
秦沐婉漸漸得便泛起了困意,近來她頗為嗜睡,不過聽聞懷了孕的女子就是如此。
她眯著眼準備小憩一會,手不自覺得便放在了肚子上,感受著肚子裡一個小生命的活力,臉上不自覺的泛起笑意。
“孩子,是殿下和我的孩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秦沐婉迷迷糊糊間,馬車突然停住了。
這一下,她頓時驚醒。
青衣小婢立刻掀了車簾,探頭朝外問道:“怎麼回事?驚擾了皇妃,十個你的腦袋都不夠砍的!”
車廂外,負責駕馬的小太監誠惶誠恐:“皇妃娘娘恕罪,並非奴才故意,實在是前麵有人攔住了去路。”
隨著車簾掀開,車廂內主仆二人也瞧見了外麵。
原來馬車經過了京郊的一處村落,此刻正來在了這村頭路口。
官道與村莊的鄉道相連,村門口一顆大榕樹下,圍了不少看熱鬨的村民。
而在眾人當中,有一長相粗獷、皮膚黝黑的莊稼漢子,正拽著一個婦人的頭發,嘴上罵罵咧咧得說著不乾淨的話:
“來,都讓大家夥看看,老子花了大半輩子的積蓄,把家裡的地都賣了二畝,才娶了這麼一個媳婦。他奶奶的,誰知道娶了個不會下蛋的!”
“鄉親們評評理,母雞都會下蛋,這女人七年連個肉坨坨都沒出來,倒了八輩子血黴……”
“老子今天就是打死她,說到官府去也是我有理!”
周圍村民們不由得指指點點,可說的話卻都是在數落那女子的不是。
“王二牛也真是倒黴……”
“誰說不是呢?當初給他說媒的媒婆也是黑了心的。”
“估計是收了女家的錢。”
“打,打死她!”
那婦人被拽住了頭發,連腰都直不起來,又聽到周圍鄉親的數落,不由得悲從心起,掩麵痛哭出聲。
可她這一哭,非但沒得到同情,反倒是讓那黝黑的莊稼漢子勃然大怒。
“還哭!”
他一巴掌打在了婦人的臉上,隨後又是一腳蹬了出去,將那婦人踹翻在地,騎在身上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都是你這掃把星,你怎麼還有臉哭?”
“老子今天打不死你……”
這一場鬨劇,儘皆落在了皇子妃一行人的眼中。我
青衣小婢皺眉道:“還不去把人驅散?”
外頭太監正要應下,秦沐婉抬起手,出言製止:“慢著。”
“娘娘?”
“拉開那兩人,把那二人帶到跟前來。”
那青衣小婢雖是無奈,可皇子妃這不容置喙的口吻卻不容她拒絕,隻好應了一聲,吩咐手下人把人帶來。
不多會,那夫婦二人就來在了馬車前。
黝黑的莊稼漢子早沒了剛剛的凶狠,腿抖得更篩子似的,一到馬車前便跪下,不住磕頭:“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小小小人沒沒想衝撞……”
他害怕極了,牙齒不住得打架,結結巴巴了半天也沒說出句整話來。
那婦人衣衫不整,臉上都是淤青,頭發都被扯下來不少,跪在地上隻是掩麵低低的抽泣著。
秦沐婉看著那婦人,眼神中透露出了些許同情。
她本不想多管這閒事,可或許是發生在這婦人身上的事讓她內心產生了一些波瀾,忍不住插手了此事。
她柔聲問那婦人:“七年無出,為何不和離?”
那婦人還沒回答,那漢子跳腳道:“哪有那麼便宜的事!這是俺花錢買的婆娘!”
“掌嘴。”
秦沐婉一聲令下,身旁的太監大步上前,揪住那黝黑漢子的脖領子,像是拎小雞崽一樣拎到了一旁。
不多會,巴掌聲就在一旁響起。
秦沐婉又問道:“若是我給你拿些銀子,讓你丈夫同意與你和離,你可願意?”
那婦人低聲抽泣道:“如今鄉裡鄉間都傳遍了我生不出孩子的事,即便和離,我回了娘家又哪有好日子過?怕是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