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天武皇帝應了一聲,此事也恰好佐證了安守道說的這些事。
他透過屏風,問向安守道:“玉真,是怎麼出的事?”
安守道麵色不改,答道:“自是被這救世教所害。”
話音落罷,他便感覺到一道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滿含深意。
良久,那道目光才撤去,屏風後傳來低沉嗓音:“朕最疼愛的,便是玉真……”
安守道麵色不改,作揖一拜:“還望陛下節哀。”
屏風後傳來一聲輕歎:“玉真自幼被嬌慣,這一次雖是受奸人蒙蔽,但亦是釀下大錯……如今落到這番田地,也算是她罪有應得。”
似是自語的話,讓安守道頗為深意得看了一眼屏風方向。
這就是天武皇的答案麼?
隻是這答案,會是趙東家想要的結果麼?
他心中閃過數道想法,麵上卻依舊是那慈眉善目的模樣,收回目光,再次作揖拜下:
“陛下所言甚是。”
……
入宮見駕,不過盞茶功夫。
安守道幾句話罷,便要辭行離開。
在他走時,天武皇突然出聲問道:“安院長韜光養晦多年,莫非真耽於享樂,忘了心中抱負?可有想過重出仕途?”
安守道停住腳步,笑了笑:“老朽年歲雖大,但心中亦有鴻鵠之誌。隻是陛下如今並不需要老朽輔佐,老朽哪有施展之地?”
“院長何時出山?”
“待陛下定下東宮之位,待大乾朝下一任雄主出現,方才是老朽再入仕途之日。”
安守道走了,並不在意天武皇的挽留。
天武皇也未強留,任由他離去。
世間安得兩全法,當年他既是選了那“天上謫仙”,又哪能再擁有這“人間聖賢”。
安守道走後,五侯千歲來到屏風後,壓低聲稟報道:“陛下,公主殿下氣海被破,雖然丹田枯萎,但看得出有用過救世教‘飛仙丹’的痕跡,與救世教勾結並非空穴來風。”
“不過……公主殿下的‘瘋病’,像是醫術高絕者施的針法,並不像是救世教所為。”
他在說這番話時,麵色平靜,哪怕明知這番話對安院長極其不利,但他還是不假思索得說了。
安院長固然是他的摯友,他也欽佩安院長的胸襟與才華。
但對於五侯千歲來說,這一切都敵不過對陛下的忠。
不過天武皇在聽完這些之後,非但沒有怪罪,反倒是歎了一聲:“這是安院長給朕的台階呀。”
永安王之事,曆曆在目。
天武皇試圖保全,卻遭受到了朝中百官前所未有的反彈。
那一次的爭,並沒有出結果,最終以永安王自縊在了宗人府告終。
如今荊州血案,比十五年前的南國屠城案要小麼?
未必見得。
玉真牽扯在其中,下場就會比永安王好麼?
以安院長在朝中威望,他大可押著玉真上金鑾殿,請百官公審。
但最終,還是來了這養心殿,先見了天武皇。
不管安守道是否存了其他的心思,至少……沒有把事情做到沒有轉圜餘地的地步。
天武皇興致不高,問道:“玉真這孩子,可還有康複的可能?”
五侯千歲躬身道:“若我出手為殿下溫養泥丸宮十年,可去其瘋病。但……施針之人手法高絕,即便去其瘋病,怕也隻有七八歲孩童的智商,終生無望恢複。”
“這樣啊……”
天武皇拉長了聲音,似是沉吟,搖頭道:“也是她命裡該著,她比她母親,還不知安分二字。”
“就留她在養心殿吧,你多看著。”
“是。”
五侯千歲低頭領命。
天武皇隨後又說道:“既然安守道都為荊州之事而來,看來荊州之事並非空穴來風。傳朕旨意,點巡天監上將軍淩放為欽差,授‘諸事便宜’之權,三品之下,皆可先斬而後奏。賜‘王命旗’,荊、梁、豫、揚四州之地府兵皆可號令。”
“令兵部協辦此事,你的東廠也派些人去,查一查荊州這幾年賬目。”
五侯千歲一一記下,恭敬道:“遵旨。”
他行了大禮,正要退下,卻被天武皇留住:“還有一事……”
還有什麼事?
五侯千歲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惑。
荊州之事這樣安排已是妥當,玉真公主如何處置也已說明……
他常年服侍陛下,自以為對陛下的心意揣摩得極好,但這次卻不知道陛下所說的“還有一事”究竟是何事。
天武皇開了口之後,罕見得遲疑了許久,都沒再說話。
到最後,五侯千歲出言問道:“陛下,還有一件什麼事?”
天武皇帝這才問道:“朕那女婿,該如何處之是好?”
五侯千歲怔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
他終於是想起了自己疏漏了什麼事情。
當朝公主有三位,但陛下現在說的,必定是三駙馬,也就是玉真公主的夫君——趙祈安。
也不怪五侯千歲記不住,畢竟趙祈安入京以來過於低調,既不入朝為官、也不鬨出事端,聽聞每日都在公主府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反倒是玉真公主喜歡交集、時常在外應酬。
五侯千歲在趙祈安入京和成婚之時都有關注過,但實在是過於平庸普通,很快也就沒了印象。
如今玉真公主變成這幅模樣,與安守道或有脫不開的乾係,而安守道是趙家的供奉……
但趙祈安對這其中實情知曉幾分,就不得而知了。
五侯千歲覺得自己明白了陛下思忖的是什麼了,思索過後答道:“陛下,雖然如今京都的趙氏商行是安院長在代為主持,可趙祈安畢竟是東海大公趙萬金的獨子,如今公主出了這樣的事,於情於理也該拉攏安撫才是,莫讓其離心背德。”
天武皇緩緩點頭:“言之有理。”
“既如此,那便宣趙祈安明日入宮,朕要親自見一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