儲秀閣。
明日便是秀女麵見皇上與各宮娘娘們的大日子,為了讓秀女們展現出最好的精氣神,洗去連續教習一個月的枯燥與疲憊,方嬤嬤給僅剩的五十位秀女放了一日假。
雖是放假,秀女們也隻能在儲秀閣走動,且不得玩鬨喧嘩。
皇城最氣派的是三大殿,儲秀閣隻占了西宮一個小小的角落,是一座方方正正的合院,中間的空地用於秀女們練習步伐儀態,隻有正房與東西廂房的屋簷下各留了狹長一塊兒的花壇,栽種著宮裡常見的牡丹。
三月下旬的時節,有的牡丹已經開了,有的還是青青的花苞,圓圓緊緊的,似是嫌吹來的風還不夠暖。
姚黃與另外四名秀女同住在西廂房的南間。
如花似玉的年紀,小姑娘們都很愛乾淨,然而五個人還是太多了,一夜過去屋裡顯得悶悶的。
姚黃起得最遲,穿好衣裳後見屋裡隻剩另一個正在梳頭的秀女,試著問道:“我開窗了?”
陳螢對著鏡子,一邊插上玉簪一邊笑道:“好啊。壺裡的水該涼了,你快點洗漱吧。”
清晨宮女會提來一大壺熱水,隨便五人自行分配。
能夠走到這一步的秀女們都知曉性情德行的重要,絕不會在分水這等小事上爭搶,平時相處甚至比一母同胞的親姐妹還要和氣融洽。
姚黃抬起閉攏的窗板,明亮的春光立即湧了進來,刺得她垂下眼簾,又照得她麵上暖暖的。
簷下的花壇邊站了一排七八個美人,被開窗的動靜吸引,美人們齊齊抬頭。
窗內的姚黃,長發淩亂地披散在肩頭,一看就是剛醒。
早起是官家小姐們應該具備的基本素養,便是放假也該自律自守,更何況身在皇宮?
這一照麵,立即有幾個秀女互視一眼,流露出對姚黃心照不宣的嫌棄。
但也有秀女被姚黃白裡透粉的氣色、好眠初醒的慵懶柔媚吸引,渾然忘了去點評姚黃的晚起。
畢竟在這座彙集了各色美人的儲秀閣,姚黃依然憑借她好記的牡丹花名、豐滿柔美的身段早早就成了眾人皆知的一位。
同吃同住了一個月,姚黃也認得這一溜的每一個秀女,她朝眾人笑了笑,鉤好窗戶,轉身坐到炕沿前穿鞋,底層的窗欄自然隔絕了窗外的視線。
陳螢從梳妝凳上轉過來,看著姚黃神色自然地提壺倒水,鬆弛地仿佛住在自家,忍不住小聲問道:“你就不怕方嬤嬤隻是假裝放假,其實在暗中留意咱們的一舉一動?都到這時候了,為這種小節放出宮可不值得。”
姚黃:“……真有這麼簡單就好了。”
選秀是去年宮裡突然放出來的消息,離京城遠的官老爺們或許還有機會在朝廷公文到達前搶先替女兒訂下婚事,姚家就在京城,又沒有高官的門路,直到所有京官都收到招呼才知曉此事,而公文明令禁止官員在初選結束前嫁女。
姚黃在街坊間頗有美名,無可避免地進了初選。
負責選秀的嬤嬤、禦醫們火眼金睛,裝病扮醜都是行不通的,故意犯大錯也非明智之舉,一來會壞了自己的名聲,二來要連累爹娘被人嘲笑教女無方。
姚黃孤零零地進宮,沒有膽子在這規矩森嚴之地尋釁滋事,在長達一個月的教習與品行考察期間,姚黃絞儘腦汁,一共做過三次無傷大雅的嘗試,力爭在品行上無暇,又不適合去做什麼王妃側妃。
第一次,她勇敢地跟方嬤嬤表示一碗飯不夠吃,希望每頓可以多添一碗飯。
最初留宮的有三百個秀女,她是唯一一個提出加飯要求的。
姚黃還記得周圍秀女們的低笑,結果方嬤嬤隻是將她從頭打量到腳,居然同意了!
第二次,姚黃被形似禁足的日子悶煩了,趁著這股燥勁兒在院子裡打起拳來。
爹爹是武夫,擅長刀法、槍法,爹爹教導哥哥時姚黃好動跟著學,竟也學得有模有樣,可惜儲秀閣無刀也無棍棒,姚黃隻能打空拳。
秀女們被她嚇了一跳,宮女立即請來了方嬤嬤。
方嬤嬤:“你在做什麼?”
姚黃一臉無辜:“最近好像胖了點,多出些力氣才能瘦下來。”
方嬤嬤瞅瞅她的身段,點頭讚許:“現在這樣剛剛好,確實不宜再長了,不過打拳容易傷到彆人,還是減碗飯吧。”
姚黃:“……”
彆的秀女隻要哪裡做的不合方嬤嬤的心意,方嬤嬤會直接將人遣出宮,根本不給秀女辯解或改正的機會,怎麼到她這裡,方嬤嬤竟如此寬容?
等秀女數量縮減到一百時,姚黃開始晚起,每天都是最後一個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