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天予大任,授我神通,上蒼選中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便是要他到地上起刀兵,轟轟烈烈行事,鬨個天翻地覆,殺光渣滓,再造乾坤。
雖然陽光終究會穿過黑夜,但如果可以的話,能夠讓黎明更早劃過天邊,豈非更好?
他知道真理已在掌握,他知道自己最後能贏,前方刀山火海也敢闖,他隻怕碰不上能打死自己的人。
這是唯他能成的事情。
徹悟這一點後,程舟便作出選擇。
天命所在,舍我其誰?
………………
從裡倉到大門,不下六十步的距離,對拳術高手來說不算什麼。
白少廷與嚴振東的聽力,已經讓他們第一時間有所察覺。
後續雜聲連成一片,慘叫、槍響、重物墜地等,更是最好的示警,宣告大敵到來。
“少東家?”
按照原定計劃,嚴振東該第一時間迎敵,試探出鐵馬騮的破綻,壓陣的白少廷會擇機出手,一舉抵定勝局。
可現在,他不得不延緩腳步,放任手下人白白送死,先顧及身邊的主家。
摟住兩具女人的屍體,白少廷身軀微顫,嘴裡發出急促的氣音。
他的臉上陰晴不定,腿腳如同老樹紮根,直挺挺坐在原地,遲遲沒有更多動作,臉上還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去,殺了他。”
白少廷大口喘著粗氣,額頭有豆大的汗珠冒出,一條條青筋凸起,如此情形,不禁讓人擔心,他是否害了急症。
“俺曉得了。”
嚴振東眼神一凝,心裡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但不會在這個時候表現出來。
不過一隻猴子罷了,殺的人多了些,就很了不起嗎?武館街他又不是沒有闖過,都是些論資排輩、保守排外的不爽利家夥,除了幾個真正的高手,其他人從沒被他放在眼裡過。
就算沒有人幫把手,他也有信心把鐵馬騮拿下,倒是白少廷這症狀,有點像煙癮犯了,可現在沒地找煙土去啊。
他點點頭,站了起身。
這麼一耽擱,前倉的局麵,徹底不可挽回。
整場布局的節奏,已經被徹底打亂,正在朝未知的凶險發展。
………………
在清軍綠營中,流傳著一句諷刺之言,“聞敵而逃者為下勇,見敵而逃者為中勇,接敵而逃者為上勇。”這雖是戲謔之語,卻道儘了綠營軍的腐敗無能。
至於曾經被神話的八旗天兵,所謂“滿萬不可敵”的牛皮早就吹破,經過承平多年,混得好的整天提籠逗鳥,過得不咋滴的苦於生計,其戰鬥力更是不堪一提。
然而,白家訓練出的私兵,在同僚傷亡大半後,仍有幾個沒有被嚇破膽,這在當時已算是相當難得。
他們配備的長槍都是好東西,五十步外開外,猶能洞穿牛皮重鎧。從形製上看,有點接近一戰初期,或許是因為有拳術高手的存在,推動了這個世界火器的革新與發展。
放在開闊地帶,洋人用這玩意結成陣勢,連綿射擊,炮火掩護,拉一營兵馬上去,也很難衝亂陣腳。
程舟也有過一段時間,對這個階段的槍械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嘗試把槍法融入拳術,走出一條新路,然後就被現實給他好好上了一課。
初時還算順利,直到遇上真正的高手,到了市井小巷,尤其是狹窄複雜的環境,被拉入貼身近戰搏鬥,攻守優劣、強弱對比又會調轉過來。
子彈一打空,頓失五成功,換彈上藥需要時間又長,長到足夠被敵人殺上幾次。還不如舊派的暗器行家,手頭儲備百八十枚暗器,續航管夠持久。
那一次行動,他正是耗儘彈巢的子彈,也沒打中要害。目標拳術又在自己之上,仗著護身軟甲,即使受了傷也非常難纏,逼得他險象環生,絞儘腦汁取勝。
此時的程舟,雙手已經各持一把奪來的腰刀。無須量身打造,握住刀柄的一刻,重心已然把握,換成最趁手的姿勢。
他右手一刀橫斬,左手就順勢跟進,朝著同一個方向旋轉起來。
如是循環反複,人影不停,刀影不停,將前後左右,三百六十度都納入攻擊範圍。
眼力不夠的護院,甚至看不清揮舞的刀刃,隻能瞧見刀身反射光線,映出的寒芒。
那些還想要垂死掙紮的,將手中火槍擋在身前。隻一圈弧光過後,斷成了兩截的燒火棍子就掉落在地。
他們腦袋垂下,一個個撲倒在地。被破開的胸膛,骨肉開始分離,鮮血濺射,潑滿了牆壁。
戰鬥已經到了尾聲,僥幸活著的,士氣也跌落穀底,徹底陷入混亂,每一個人都在連爬帶滾,想要逃離這個噩夢一樣的地方。
可逃又能逃到哪裡去呢?背麵向敵,隻會讓死神的鐮刀來得更快。
程舟甚至不需要迅步追擊,隻拾起地上兵器投向要害,就能收割掉敵人的生命。
“鐵馬騮,俺嚴振東來會你!”
就在這時,倉庫裡響起了一道驚雷,那是嚴振東發出的怒吼。
前倉與裡倉之間,被木箱疊起的大小貨堆隔開,中間留有一條通行的過道
他來得不可謂不快,可接近前倉的範圍時,耳畔慘叫聲已經稀疏。視線透過最後一層貨堆的空隙,可以看到滿地的屍體。
“喲,怎麼還是派出來送死的。”
程舟眯起眼睛,把目光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神裡充滿審視的味道,就像獵人終於等到了獵物。
他看似莽撞,直搗黃龍,選擇踢門戰術,實則力留五分,隨時可以抽身遁離,單獨引走內中高手,再各個擊破。
這是事先推敲出的破敵方案,根據兩人行事風格做出的判斷,白少廷向來自大,性情過於驕傲,有很可能中計上當。
出乎意料的是,這尾蠍子王居然那麼沉得氣,任由手下消耗自己體力,直到現在,也是拉個更能打的來試探,沒拿出針對自己的殺招。
聽到這輕慢的態度,嚴振東更是怒從心起,力從地出,一拳重重擊出,如有千鈞之勢。
小山一樣的貨堆傾倒下來,木箱如落石滾亂,煙塵彌漫,茶葉散落。
他還嫌不夠,雙腳連環,連踢帶踩,人借勢飛起。
十幾個大木箱,頓時呼嘯著砸向程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