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裡,他聽到了科爾巴宣讀的秘旨。
大喇嘛言簡意賅,聲音沉穩而有力,要求總督署立刻下令,調動全部衙門人手、廣府駐軍,配合他們帶來的兵馬,封城搜捕可疑目標。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聽得譚總督滿頭是汗,順著眉毛不停滴落。
譚總督接過聖旨,仔細看了一遍,確認科爾巴便宜行事的權力範圍,才命身邊的人帶去供起來,自己在偏廳的主位坐下,並邀幾人入座。
“朝廷最近跟法蘭西人鬨得很不愉快,隨時可能開戰,老夫還以為不會有人來援。”
譚仲麟先喝了口茶水,一邊定神一邊說道:“不曾想,竟是內務府親自出麵,派出大內高手,相信定能犁庭掃穴,把亂黨一網打儘。”
“隻是要調走全部兵馬,是否有點”說到這裡,他話鋒一轉,麵露難色:“省城的官員富商,一向是鐵馬騮的目標,萬一被鑽了空子,朝廷麵上也不好看啊。”
聞言,敖白冷笑,步亭麵無表情,隻有科爾巴輕輕搖頭,應道:“大人這話說得,正是投其所好,才能讓鐵馬騮上鉤啊還是說,您食君之祿多年,連這點擔待都沒有呢?”
“你們!”譚仲麟身為一方要員,哪裡受得了這等態度,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的:“好,很好,本官定會好生配合。”
他倒是沒有當場翻臉,還想著事後再找背景、拉人脈,狠狠參上一本。但可惜,他不了解內情,以至於錯估事態。
眼前哪是欽差辦事,根本就是粘杆處帶著血滴子上門!
“不牢大人費心,您還是好生歇著,等手下人來辦吧。”
這話說完,步亭食指與拇指屈成個圓,輕輕彈了下眼前茶盞。
於是茶盞上多出個豆大缺口,一點點碎片帶著陰柔的勁力,徑直擊中譚仲麟的靈氣穴。
頓時,身倒,神昏,人落地。
“嘖嘖,譚總督真是勤於公事,都累成這樣了還不快叫大夫。”
大夫很快得出結論,老人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得好生調養,時間很難說,不過,在廣州之事完畢前,應該是好不了。
總督府內亂了一陣,有納蘭元述穩定人心,加上聖旨背書,很快又平定下來。
會談的地點,則從室內轉移到校場,話題更為深入。
步亭看完卷宗,做出判斷:“能在那麼短時間內殺掉白少廷,連帶二十多條人命,結合過往戰績來看,定是一練大成無疑。”
“倉庫裡的柱子曾被折斷,最有可能是練筋大成。”
唯一與程舟交過手的敖白,話語更為肯定:“他年紀應該不大,能練出金肌玉絡,再過個十年的話,成就不可限量,可惜路走偏咯。”
都說拳怕少壯,但也有薑還是老的辣的說法,就算程舟再怎麼前途可期,也需要成長的時間。
在場之人都很有自信,現在與他對上的話,都能戰而勝之,敗而殺之。
“已是敵明我暗,我們總的人數又遠占優勢,這些亂黨已成甕中之鱉,沒什麼大不了的,直接分頭行動吧。”
科爾巴盤了盤佛珠,道:“納蘭大人,應該早選有懷疑目標了吧。”
“遍數省城勢力,無非官、民、洋、商四路。”
納蘭元述點了點頭,解釋道:“官洋尚且不論,民有精武聯會與白蓮教,商是雙富豪白曲兩家。白蓮教一心報效朝廷,精武聯會自詡主持正義、保護鄉梓,遲早是朝廷心腹大患。”
道理很簡單,白蓮教再怎麼裝神弄鬼,不過是煽動人心情緒、盲目發泄,現在的旗號也是扶清滅洋,精武聯合卻是在取代官府在民間的職能。
“科爾巴,你說的那什麼甘露香,查出東西了?”敖白聽完,眉毛一挑。
“那是自然。”科爾巴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味道最濃鬱的地方,就在武館街形意門那塊。”
“廣府武人脾氣倔,武館街裡高手多,沒有確鑿證據就去強行搜查,那邊不配合不說,沒準還給你搗亂。”
納蘭元述隱隱感覺不妥,提醒道:“更何況主持精武聯會的謝震鱗,外號龍拳,拳法不在黃飛鴻之下,兩人更是脾氣相投,相交莫逆。”
寶芝林的黃飛鴻,乃是南粵腿功第一人,成名絕技佛山無影腳,無影兩字,名至實歸。
他能夠淩空連踢七腳,簡直逾越人身常理,與他一時瑜亮的謝震鱗,實力亦不容小覷。
“高手多?哈,多得過官兵?有殺錯,無放過,他們兩人現在在哪?”
“白蓮教燒了電報局後,本官就安撫過他們,與九宮真人達成合作,命其堵住英夷領事館,好牽製洋人的勢力。但謝震鱗與黃飛鴻插了一手,約他今晚在朝天觀談判。”
“你讓他們繼續做該做的事情,朝天觀方麵,本座自會處理的。”
科爾巴神秘一笑,微微轉頭,納蘭元述順著他的目光,看見幾個大黑籠,還有一輛看上去造型奇特的鐵車。
黑籠約莫一丈見方,用精鋼鑄成,可以裝進一頭熊瞎子,四周被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看不清有什麼東西,卻有微不可查的呼吸聲,頻率節奏詭異,令人不寒而栗。
至於那輛鐵車,整體呈三角形,底邊有兩個輪子,不用人推也能前進,除此之外並無特彆之處。
“我聽聞內務府會馴養百獸表演,供太後禦前觀覽。”莫名的,納蘭元述聞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不過,老虎、獅子可堵不住大拳師。”
“姑且讓本座賣個關子,納蘭大人在督府衙門守株待兔,看逆賊能否上鉤。”
科爾巴聲音低沉而有力,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至於敖總教,我聽說那精武聯會,以形意門為尊,練的卻是象形拳呢。”
“不用激將法,那邊當然是我的舞台。”敖白冷笑一聲,眼中閃過戰意,揮袖轉身離去。
納蘭元述聞言,眉頭皺了一下,省城勢力之間關係錯綜複雜,可謂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他固然想鏟除那些亂臣賊子,替大清國守好這塊寶地,可內務府這些人,行事雷厲風行不假,手段未免太過粗糙,就不怕官逼民反,造成更大麻煩?
“本座已經有了一個完全計劃,等會兒就同步館主拜訪白家。”
科爾巴似乎看出了納蘭元述的顧慮,和顏悅色地道:“不用擔心亂黨,他們有再多黨羽,得到再多人支持,相對於朝廷來說,也是極少數人。”
“我們隻要拉攏住心在朝廷的,其他殺光就好。”
輕描淡寫的語氣,帶起濃濃的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