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北靜郡王水溶自從襲爵以來,曾擔任過一屆順天府鄉試主考官,但充任春闈會試總裁官還是首次。
另一位總裁官是戶部尚書畢景曾,名次在北靜郡王水溶之後。
這一兩年來,因為九邊彩票發行成功,朝廷用度有所不足的局麵得到初步緩解,畢景曾的工作壓力便小了許多。
他人逢喜事精神爽,在朝堂之上屢屢發聲,聲望正隆。
今上想要進一步培養他,便臨時抽調他主持春闈會試,一則是和北靜郡王水溶相互製衡,彼此監督;二則也是讓畢景曾收羅一些門生,以便今後栽培使用。
春闈會試號稱“掄才大典”,但凡會試得中者,至少也是三甲進士出身,跑不脫一個官做,影響到今後數十年的官場人才儲備和官員構成格局,堪稱德正十年的首要政務。
北靜郡王水溶擔此大任,自然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他倒也無意於暗箱操作,貪贓枉法,而是反複強調唯才是舉,以文取勝,一定要將那些答得最有水平的試卷挑出來,為朝廷選拔出更多的優質人才。
誠然,水溶是想讓周進榜上無名,但他若是做得太明顯,難免會遭到他人的非議,到最後,周進確實沒考中,但水溶本人的聲譽,也非得遭受一些負麵評價不可,相當於是兌子,對於水溶這位北靜郡王來說,便有些得不償失了。
水溶是這樣想的,都說周進這廝的文章,寫得像是一坨狗屎一樣,跟一般人沒法比。
隻要他堅持以文章水平論高下,周進這廝就不可能得中,哪裡輪得到他親自發話,刻意針對,留下一個把柄給大家?
但水溶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恰好因為這一點,使得自己陷入到了被動之中。
三月二日這一天,春闈會試結果張榜公布,金榜題名者共有二百九十八人,其中南方士人一百七十人,北方士人一百二十八人,這也符合南北分榜的大致比例。
本屆會試前三甲,分彆為順天府鄉試第一名、常州府才子周少儒,應天府鄉試第一名、國子監貢生魏西平以及國子監貢生吳波。
周少儒去歲奪得順天府鄉試解元稱號,現在又是春闈會元,若是在下個月的殿試中再一次拔得頭籌,成為新科狀元,便能完成所有讀書人都渴望完成的連中三元的佳話。
一時間,他在北平城中風頭大盛,世人皆知,上門道賀者不知凡幾。
周進的好友張安世、鐘柵、鐘傑等三人也名列其中,分彆為第六十八名、第二百三十四名、第二百五十九名。
周進和陸秀峰二人,則不幸落榜。
周進本人還好,原本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也就談不上有太多的傷心,但陸秀峰卻是希望有多大,失望便有多大。
據說他在得知會試結果後,一時間支撐不住,竟然當場栽倒在地,昏死過去了。
嚇得他身邊那位書童哇哇大哭,不知道是把他先攙扶起來為好,還是先把他送到醫館尋醫問藥為好。
周進聞訊後,為此還特意過去看望了一番,給他送去了一些藥材和食物,鼓勵他再接再厲,下屆一定高中。
陸秀峰雖然嘴巴上應了下來,但神情卻仍舊鬱鬱寡歡,顯然還是對他落榜一事耿耿於懷。
“你也知道,在國子監讀書時,我和魏西平是不能比,但比起張安世、鐘柵、鐘傑等人,卻也差不了多少。為什麼他們都中了,偏偏就我一個人沒中?”陸秀峰哭喪著臉說道。
周進聽後心中鬱悶,什麼叫偏你一個人沒考中?我不也一樣沒考中嗎?難道我就不是一個人?
但一想到陸秀峰身邊連個暖被窩的婢女都沒有,隻有一個笨拙書童跟隨,他在國子監附近租賃了一處小院,時不時給陸秀峰送去一些肉湯補身體,幫著換洗衣物,日子過得十分清苦;
而周進自己,則到處拈花惹草,甚至在考前幾天,還糾纏了賈探春許多回。
周進沒有會試得中十分正常,陸秀峰沒有會試得中,則純屬意料之外,兩者根本不能比啊。
周進好言好語,安慰了陸秀峰一陣,還陪同他喝了一會兒悶酒,正準備找個機會辭行的時候,突然看到國子監生員陸河衝了進來。
陸河雖然去年鄉試落榜,沒有參加此次春闈會試的資格,但聽聞周進和陸秀峰二人落榜,他也為之歎息不已。
他急匆匆地說道,“你們怎麼還在這裡?這起科場舞弊大案,可是關係到你們二人的切身利益啊?”
“科場舞弊大案?”周進疑惑道,“什麼科場舞弊大案?周少儒那麼強,順天府鄉試就是第一名解元,魏西平也不遑多讓,他是應天府鄉試第一名解元。這二人能夠名列前茅,誰敢說這次會試有問題?”
陸秀峰也歎息道,“是啊。不提周少儒和魏西平了,就說那個吳波,被譽為閩南奇才,由時任閩省布政使史鼎親筆推薦,進入順天府學借讀,其才華橫溢,有順天府學有史以來第一才子之稱。他能夠奪得本屆春闈會試第三名,自然也是名副其實,要說這裡麵有什麼內幕,實在讓人難以相信。”
陸河卻道,“這份前三甲名單,具體到個人,自然是沒什麼問題,但若是前三甲都是南方人士,是不是就有些過了?”
“有些過了是有些過了,但以往也不是沒有出現過。南方經濟、文化方麵,都比北方更為發達,在會試中占有一定優勢,也是常有之事。雖則對於北方士人來說,這個事實有一些殘酷,但也不得不服啊。”陸秀峰沉吟道。
陸河卻說道,“即便前三甲都是南方人沒問題,南北分榜取錄符合以往慣例也沒有問題,但若是整個順天府,外加齊魯行省、陝甘行省,都無一人會試得中,是不是便問題大了?”
陸秀峰聞言後,豁然站立,失聲道,“怎麼可能?國子監那麼多順天府籍生員,即便再發揮失常,也得考中三五個吧?”
周進也笑道,“這大概就是故意在聳人聽聞了。據我所知,張安世就是順天府籍貫生員,他在本次會試中,名列第六十八名,若是沒有意外情況的話,一個二甲進士怕是跑不脫了。”
陸河卻道,“哈哈哈,不好意思,是我沒說清楚。除開官員子弟借籍在順天府這種情況,世世代代都居住、生活在順天府的讀書人,確實一個沒中。張安世雖然借籍在順天府,但他卻是祖籍廣陵,你們沒聽到他動輒將廣陵瘦馬掛在嘴邊嗎?”
“若是這樣的話,就有些意思了啊。”陸秀峰思忖道。
大周朝開國不久,曾發生過著名的南北榜科考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