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說起來,大興縣學教諭張應華一家人也真是命苦。
前些年,他擔任縣學訓導,薪資微薄,隻能勉強混個溫飽,平日裡想買兩斤肉吃打牙祭,都需要反複權衡好幾天。
後來,周進擔任大興縣令時,張應華也時來運轉,不僅從訓導升任教諭,還搭上了紫檀堡高速發展的順風車,多多少少吃到了一些紅利,賺得了好幾百兩銀子。
想著為兒子張含光的婚事做打算,以及他自己辦公方便,張應華最終決定分頭下注,不僅在北平城中購買了一套一進四合院,價值八十兩銀子,還在萬柳園購置了一套宅院,價值一百五十兩銀子,這還是看在他是周進一係外圍成員的份上,給出的一個優惠價。
紅樓世界之中,可不興什麼貸款買房。張應華為了湊夠這兩筆銀子,搭進去了自己的一半積蓄。
可誰曾想,就在他覺得好日子就在後頭時,女真諸部會從喜峰口入關,直接殺到北平城下,連帶著紫檀堡也遭受重創,昔日繁華都變成了過眼雲煙。
張應華一家人,也在這個過程中損失慘重。他們在萬柳園的宅子被炸壞了且不說,張應華還有一張價值一百兩的銀票,藏在萬柳園那處宅子裡的書房暗格之中,如今萬柳園損毀嚴重,他那間宅子都變成了殘磚斷垣,哪裡還找得到?
受此打擊,賈代儒托人上門給賈芝提親,想要迎娶張含亮時,張應華夫婦倆便很快同意了。他們怕再耽擱下去,手中銀錢用儘,到時候連一份像樣的嫁妝也湊不齊了。
家事還好說,湊合也能過。
更為要命的是,張應華的立身之本,剛修建好的大興縣學,也被炸沒了。
張應華作為大興縣學教諭,帶著縣學師生數十人,寄居在北平城中一處小廟之內,過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寺院中的主持剛開始態度還好,但隨著遷延日久,主持也有些不高興了。他開誠布公地說道,這一家小小的寺廟,僅三五畝大小,勉強塞一二十個人足以,又如何能承受得住數十人,長年累月寄居在這裡?
“佛門乃清修之地,不能褻瀆啊。”主持喟然長歎道。
言下之意,當然是想讓張應華帶人離開,不要影響到了他們這家小廟的佛門生意。
對於這番話,張應華都不敢往下接。當初得知女真人入關後,他便受命帶著縣學師生躲入北平城中,原本想著不過是一兩個月,頂多三五個月,便可以重返紫檀堡,誰曾想,他們在這處小廟中,一住就是一兩年,也難怪人家主持不樂意了。
他們這些出家人,沒有拿起棍棒趕人,已經算是涵養功夫頗深了。
這也是大興縣學教諭張應華和大興縣學訓導王成學,成天堵在順天府衙門,要求上官們解決大興縣學辦學困境的重要原因。
他們不堵在順天府衙門討說法,便要被出家人攔在跟前討說法啊。
因此,當順天府學教授周進將張應華和王成學二人,從順天府衙門接到自己家中說事時,這兩位縣學官員,都一把鼻涕一把淚,說起了心中的委屈。
“我以前做夢都想做縣學教諭,想著沂水春風,教學相長,潤物無聲。可現在,縣學師生數十人,擠在那座小廟中艱難度日,平日裡不要說複習功課了,就連一日兩餐也不能保證。我也去找過新任大興縣令,可他剛一上任,就攤上紫檀堡大爆炸這一攤子事,錢糧稅賦一下子回到前些年那種水平,年底考核怎麼辦?他心理壓力極大,又怎麼顧得上大興縣學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張應華嗟歎道。
王成學也是滿腹怨言,“想我以前尚未出仕時,每逢在順天府衙門出現,誰不湊到我身前,說兩句噓寒問暖的貼心話?可如今眼見我掉入了大興縣學這個亂攤子裡,他們見到我就像是見到了一坨臭狗屎,生怕我向他們討要一個說法。我真是服了這些鳥人。”
“好了,好了。你們都少說兩句。”周進不以為意地說道,“左右不是什麼大事,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事情,何必如此焦躁?”
張應華心中一喜,感覺有戲。剛開始,周進上任順天府學教授時,他也不是沒有向周進求救的意思。但順天府學也窮得叮當響,以至於廩生聚集,前往順天府衙門告狀,此乃他親眼所見。
大家日子都不好過,他張應華又怎麼好意思湊到老領導麵前,讓對方多操這份心?
但周進若是願意主動施加援手,那情勢就有所不同了。
想想也是,順天府學先前是有些經濟困難,但眼下他們通過百校聯考,連那些貧苦廩生都發了一筆小財,順天府學的公賬之中,更是多了一二千兩銀子的巨款,隻要周進願意牽頭解決大興縣學的辦學場地問題,那還不是輕而易舉之事?
再不濟,在柳家花園劃出一排房子,安置大興縣學,那也是分分鐘的事情呀!
但周進卻很快打消了張應華的這個念想,“不瞞兩位,順天府學是有一些餘錢,但這是順天府學的錢,隻能用在順天府學師生身上。我哪怕作為順天府學教授,也不可能獨斷專行,挪用公款。除非……”
“除非什麼?”張應華追問道。他心想,隻要不是過分的事,哪怕讓他張應華跪在地上叫爸爸,也不是不行啊。周進是一品鬆江伯,社會地位遠在他張應華之上,但凡鬆江伯真有意收一名乾兒子,說不定還輪不到他張應華頭上呢。
周進慢條斯理地說道,“除非大興縣學師生都變成順天府學的人,那我無論怎麼做,都名正言順,對上對下都有一個說法。”
張應華一下子愣住了。周進這不等於什麼都沒說嗎,大興縣學是大興縣學,順天府學是順天府學,大興縣學師生又怎麼可能變成順天府學的人?
但王成學乃順天府尹王允之子,從小在府尹大人身邊耳濡目染,很早就培養出了人情練達那一套,聞弦而知雅意也幾乎變成了他的一種本能。
王成學脫口說道,“鬆江伯的意思,是想讓順天府學和大興縣學合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