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周少儒在困境中掙紮,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命運。他知道,這一次,可能真的沒有希望了。
“難道列祖列宗所開創的數百年基業,就要這樣滅亡了嗎?”德正帝陳安寧的心中充滿了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德正帝陳安寧緩緩地坐下,眼神空洞地望著遠方。他的心中一片茫然,不知道未來該何去何從。那曾經的雄心壯誌,在這一刻被現實擊得粉碎。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困在籠中的鳥兒,無論如何掙紮,都無法逃脫命運的枷鎖。
城樓上一片死寂,隻有陳安寧沉重的呼吸聲回蕩在空氣中。那種深深的失落感,如同沉重的巨石,壓在他的心頭,讓他喘不過氣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末日,看到了帝國的廢墟和百姓的苦難。
他的心中充滿了絕望和悲哀,淚水悄然滑落。
周少儒的前來救援,不但沒有解開北平危局,反而還讓北平城中人心浮動。
大明宮掌宮內相戴權將心魂不寧的德正帝陳安寧送往乾清宮休息之後,他走到寢宮外麵,看到那些小太監、小宮女們都在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及至看到他出來時,嚇得連忙噤聲不語。
若是在往常,戴權非得將這些不開眼的小家夥們,都杖責一百,打得他們屁股開花不可。不如此,他們就不會深刻體悟道什麼叫做深宮大院的規矩。
但眼下,戴權自身難保,已經沒有心情去為難這些螻蟻一般的小宮女、小太監了。
回想起先前在朝陽門外,大順軍將齊魯巡撫周少儒部一萬多人馬團團圍困起來後的單邊屠殺,戴權不由感到一陣心悸。
大順軍勢不可擋,北平怕是很難保住了。
戴權在宮中曆練多年,見識過了許多風風雨雨,按道理,應當“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才是。
他平日裡,也極力推崇“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淡泊名利,寧靜致遠”的道理。
但今日,他通過千裡鏡,看到大順軍大展神威,瘋狂砍殺齊魯軍士卒,連齊魯巡撫周少儒都未能幸免,剁成一片肉泥之後,戴權感覺自己多年以來的修身養氣功夫,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在沒有麵對生死考驗的時候,誰都可以歲月靜好,雲淡風輕;可等到那些驕兵悍將把手中的兵器高高舉起時,再好的養氣功夫也擋不住人家劈頭一刀。
一想到大順軍殺進北平城中,他戴權作為德正帝陳安寧的心腹太監,大明宮掌宮內相,很有可能成為德正帝陳安寧的陪葬品,戴權心中就充滿了強烈的失落和不甘。
年少時,他揮刀自宮,進入宮裡服侍諸位貴人,從小太監做起,步步高升,好不容易押中寶,扶持陳安寧登基上位,他自己也躋身於權宦之列,在朝野上下呼風喚雨,好不得意快活。
四王八公一係又怎麼樣,見到他戴權,還不是像哈巴狗見了主人一般,各種諂媚討好;名滿天下的內閣首輔張楚一係又如何,還不是在夏守忠的攛掇下,被德正帝陳安寧設計除掉,合族上下僅有少數幾人幸存?
隻有他戴權,穩坐釣魚台,伺候在德正帝陳安寧身邊,這些年來不知道賺了多少銀子?
可現在,大周王朝馬上就要落幕了,大順軍進入北平之後,如果要對德正帝陳安寧一係進行清算,他戴權必然難辭其咎。到時候,不僅多年下來搜刮到手的金銀財寶保不住,連他自己的小命都有可能丟掉啊。
戴權想到這裡,幾乎泫然欲泣,這樣的好日子,他不想輕易失去啊。
“要不,就按照原平安州節度使石光珠那天透漏出來的意思,暗中和大順軍進行媾和?”戴權內心沉吟道。
雖然從道德上來講,他戴權應當堅決做到“忠臣不事二主”,否則便對不起德正帝陳安寧對他戴權的高度信任。
可問題是,他戴權還不想死啊。
而且話說回來,他戴權不參與石光珠這些人的密謀,可也阻擋不了彆人參與石光珠的密謀。戴權現在都不知道,偌大一個北平城中,究竟有多少人,上了石光珠這廝的賊船,打算秘密投靠大順國皇帝李鴻基了?
連他戴權都不敢輕易在德正帝陳安寧麵前,告發石光珠的大逆不道行為,其他人聽聞了石光珠的密謀,又眼看著北平即將不保,從而起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不是很正常嗎?
戴權也知道,這些年來,四王八公一係,受到了德正帝陳安寧的持續性打壓,四王八公一係成員對此頗有不滿,讓人不難理解。
更不用說,他們在這個時候投靠大順,也算得上是一份從龍之功,由不得這些年來一直遭受今上打壓的四王八公一係成員,會因此動了歪心思了。
但戴權卻仍然為此猶豫不決。他最大的顧慮在於,李鴻基果真是天命之君,能讓這戰火四起、民不聊生的人世間,重新回到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的那一天嗎?
戴權對李鴻基沒有什麼好感,他治軍不嚴,裹挾民眾,迄今還沒有擺脫流民軍那套做法,怕是“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不像是能成就數百年基業之人。
他不過是在相互擺爛中,比德正帝陳安寧稍微強那麼一丟丟而已。
德正帝陳安寧是不太行,這個戴權自己也知道。早在他不顧師生之情,將張楚父子逼迫致死之後,戴權就明白陳安寧氣量太小,刻薄寡恩,不善用人。
像鬆江侯周進,在經濟上是一把好手,在軍事上又能打得女真諸部哭爹叫娘,若是德正帝陳安寧能下定決心,早一些讓周進出任兵部尚書兼薊遼總督,負責京師防務,或許不能徹底解決西北流民暴動的曆史遺留問題,但確保順天府境內的社會治安穩定,總應該不成問題才是?
可德正帝陳安寧卻以周進太過於年輕為由,和忠順王陳西寧鬨掰,寧肯提拔那個嘴尖皮厚腹中空的王自如,卻不肯將周進放在更重要、更合適的位置上,以至於和女真諸部倉促決戰,導致關寧軍一朝覆亡,吹響了王朝落幕的序曲。
現在,大順軍兵臨城下,德正帝陳安寧心中,或許也會有一些明顯的悔意吧。他如此猜忌、防範鬆江侯周進,不啻於自掘墳墓啊。
“等等……”戴權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德正帝陳安寧都對鬆江侯周進如此不放心,豈不是說明,鬆江侯周進也是頗有氣運之人?
時間所剩不多了,戴權知道接下來,他應當怎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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