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進尚未出任內閣首輔時,合家住在北直隸行省總督衙門後院之中,因他房中妻妾成群,貌美婦人諸多,且子女們年幼不懂事,動輒吵鬨不休,讓眾人苦不堪言,住處條件隻能說一般。
後來他所兼任的北直隸總督一職,交由忠靖侯史鼎接任,冀國公府後宅諸人便從北直隸行省總督衙門後院中搬出,在城內帥府胡同,新購置了一套五進四合院。
帥府胡同位於唐家胡同對麵,因元朝都元帥張柔將他的都元帥府建在此地而得名。
冀國公府搬至帥府胡同,當然也有提醒之意,暗示冀國公府一係軍事力量,皆由周進本人所統帥。
新冀國公府合計有大小房間上百間,說起來不算小了。
但因府中人多口雜,也很難說住處寬敞,更談不上令人格外滿意。
總而言之,冀國公府朱門深院,卻也藏著無儘的喧囂與紛擾。
白秀珠夫人晨起,對鏡梳妝,看著鏡中略顯疲憊的麵容,輕輕歎了口氣。
她本就生得溫婉嫻靜,眉眼間總是透著一股柔和,可這國公府中的諸事,卻讓她的眼眸裡染上了一抹抹不去的憂慮。
今日,恰好輪到她當值管理府中後宅事務,還未出房門,便聽到外麵隱隱傳來的吵鬨聲。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緩緩走出。
剛踏入庭院,就見著那幾個通房丫頭正聚在一處。
茜雪雙手抱在胸前,撇著嘴道:“哼,也不知昨日那新做的衣裳,老爺怎就指名賞給了她,我看她也沒甚特彆之處。”
彩雲在一旁附和著:“就是,我伺候老爺也不比旁人少,這好處卻總落不到咱們頭上。”
齡官則輕輕哼了一聲,眼睛裡滿是不甘與酸意。
哎,不過是周進托人從開封送了一些頭麵首飾和嶄新綢緞過來。周進說那綢緞的花色,和晴雯姨娘的秀麗容顏格外搭配,便指名做衣服給她穿,結果又惹得其她婦人不高興了。
白秀珠聽著這些酸話,微微皺眉,輕聲說道:“你們莫要在此胡言,都是在府裡伺候的,當和睦相處才是。”
可那幾個丫頭見了她,隻是福了福身,神色間並未有太多敬畏。
一般人都畏威不畏德,府中下人們都知道白秀珠夫人心地善良,在她麵前便難免桀驁不馴一些。
而且,對於茜雪、彩雲、齡官等人,隻要不涉及到盜奸之類不可饒恕的大錯,白秀珠夫人也不知道怎麼處理。
這些人早在十多年前,便以身伺虎,把她們那清白的身子交給了周進,卻一直尚未生兒育女,說起來也是可憐得很。
連冀國公周進本人都特意交代說,“是我對不住她們,能不讓她們乾的事情,就不讓她們乾,能多賞賜一些物什給她們,就多賞賜一些,求一個心理安慰吧。”
周進都把話說到這種地步了,不要說白秀珠夫人不忍懲治她們,即便是性格剛強、手段多樣、眼裡揉不進沙子的永寧公主張詩韻,對於這些尚未有過生育的貌美婦人,也都是以善意拉攏為主。
白秀珠夫人便溫言軟語,勸說了諸人幾句,又每人賞賜了一件花衣裳,這才把茜雪、彩雲、齡官等人,哄得眉開眼笑起來。
剛處理好這件事,便看到一群孩子從回廊那頭跑了過來。
庶公子周順手裡拿著一個木陀螺,後麵的庶公子周登、嫡小姐周洋等幾個孩子叫嚷著追趕。
“順哥哥,給我玩一會兒,給我玩一會兒!”
周登伸手去搶,不小心扯到了周順的衣裳,周順回身就推了他一把,周登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地哭了起來。
周洋見狀,也跟著哭了起來,一時間,哭聲、叫嚷聲亂成一團。
白秀珠趕忙上前,蹲下身子扶起周登,輕聲哄著:“莫哭莫哭,登哥兒乖。”
可周登隻管哭個不停,周圍的丫鬟們也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
白秀珠忍不住批評周順道,“你是哥哥,應當大方一些。不好好地去穆濟倫將軍府上學習騎射,留在家裡搗亂做什麼?”
周順回答道,“穆將軍說他這幾天有事情要忙,叫我在家中歇息一天。”
白秀珠夫人心中煩悶,她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道,“你這是在家裡歇息嗎?你不把冀國公府後院鬨得天翻地覆,便算是你開恩了。”
不過這種話,白秀珠夫人也隻敢悶在心裡,不敢說出來,畢竟周順的母親海蘭珠姨娘,為人格外大方,經常給白秀珠夫人送來各種珍稀珠寶、皮毛,這個麵子還是要給她的啊。
想到這裡,她轉身對著一旁的婆子說道:“去,把幾位公子小姐各自的奶媽都找來,帶他們回房歇著。”
婆子領命而去。
她又看向茜雪、彩雲、齡官這幾個通房丫頭,語重心長地說:“你們也都散了吧,莫要再生事。老爺的心思豈是我們能隨意揣測的,做好自己分內之事才是正理。”
茜雪等人雖不情願,但也不敢公然違抗,隻得各自散去。
白秀珠夫人站在庭院中央,望著這一片狼藉,心中泛起一陣苦澀。
冀國公府後宅之中,人口眾多,住處緊張,眾人之間的關係又如此複雜難處。她雖儘力維持著,可這爭風吃醋、孩童吵鬨之事卻似那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也不知何時才是個頭。
她隻盼著能有一日,天下大定,四海升平,這府裡能真正安寧下來,可這要到猴年馬月去呢?
白秀珠夫人正想著心思的時候,突然聽到有管事媳婦走進來回報說,冀國公府首席資政王允老大人及穆濟倫、衛應爵、魏東安、張全辛、白俊傑等人上門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