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南侯左昆山在武昌,還在為是否遵照金陵揚光小朝廷的指示,北上驅逐新編豫軍時,突然聽到金陵城中發生大亂的消息,不由得精神一振。
他明白,自己一直所渴望的參與廢立的寶貴機會,就這樣突兀地出現了。
當初大順軍殺入北平,出乎許多人的意料之外,德正帝陳安寧被弑殺,忠順王陳西寧也上吊自儘,導致全天下都驚愕萬分,寧南侯左昆山也有些措手不及。
他既然失去了先手,人也不在金陵,便不可能有太多發言權。
金陵廢立之事,更多的還是依從了南直隸行省總督、忠靖侯史鼎的個人意見,東林黨人也參與其中,最終選定了忠福親王陳福寧稱帝登基。
忠靖侯史鼎隨後出任內閣首輔,便是對他從龍之功的報酬。至於他後來受到猜忌,前往北地鎮守山海關,那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相比之下,寧南侯左昆山在廢立之事上出力不多,收益也不多,他很快退回鄂省,雖然有割據地方之實,但畢竟尚未執掌中樞,談不上權傾朝野,天下聞名。
如今,金陵城中發生動亂,據可靠消息說,駐守在安慶府的長江水師主力,也開始沿江東下。
寧南侯左昆山如不利用這個機會,參與金陵廢立之事,難道等著和新編豫軍決一死戰不成?
怕就怕,他好不容易打敗了新編豫軍,自身卻傷亡慘重,到時候金陵那邊的新君,派人褫奪他的官職和爵位,他還敢反抗不成?
倒不如前往金陵,火中取栗,事成之後,有金陵小朝廷的大義名分作為靠山,冀國公周進或許就不敢對他咄咄相逼了。
寧南侯左昆山說乾就乾,很快點起一支本部人馬,坐船東進,並簽發命令,要求其餘部隊陸續在武昌聚集,沿長江北岸尾隨而行。
看這情形,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放棄鄂省基業,前往江南一帶發展了。
有人建議道,“是不是應當在襄陽、武昌等顯要地方設防,以免金陵之行勞而無功,我們回過頭來,也能有一個落腳的地方?”
寧南侯左昆山想了又想,否決了這個提議。
此次前往金陵,涉及廢立一事,收獲極大,風險也極大,須得全力施為,保證萬無一失,自然是兵力越多越好。
對金陵那邊的威懾越大,他便越能開出更大的價碼,即便不能執掌中樞,但督撫閩浙一帶,卻也不是不能爭取,沒必要留在鄂省,和冀國公府一係死磕。
這一天早上,晨霧還未散儘,新編豫軍總兵李信在營帳中悠悠轉醒,剛睡醒後的腦袋還有些昏沉。
他揉了揉太陽穴,正欲喚人端來茶水,帳簾突然被猛地掀開,部將徐岩朔匆匆而入,神色慌張。
徐岩朔經過和父親徐仲華大人商量,最終決定進入營中任職,出任新編豫軍第一師師長,兼領參將頭銜。
蓋因徐仲華大人覺得,亂世之際,以軍功最為可貴,或可因此而封爵。大不了等到以後天下太平了,再謀求一份文官職務也不遲。
“將軍,將軍,襄陽府城的守軍……守軍撤了!”徐岩朔的聲音帶著幾分難以置信。
李信眉頭一皺,下意識地嗬斥道:“休得胡言,襄陽乃鄂北重鎮,寧南侯左昆山怎會輕易棄守?莫不是你看錯了?”
他邊說邊從榻上坐起,披上外衣,眼神中滿是懷疑。
徐岩朔急得直跺腳,“將軍,千真萬確,兄弟們都看到了,城頭上原本的守軍旗幟都沒了,城門大開,空無一人。”
李信心中一凜,仍有些不敢置信,他喃喃自語道:“左昆山即便被之前的炮火嚇破了膽,可這襄陽城的戰略意義重大,他怎會如此草率?難不成是誘敵深入之計?”
他踱步在營帳中,腳步時快時慢,腦海中飛速思索著各種可能。這左昆山在官場與戰場上摸爬滾打多年,向來詭計多端,不得不防啊。
可細細想來,他又覺得此事透著幾分蹊蹺。
“大人,末將以為,不管是不是誘敵,咱們都得小心行事,不可貿然進城。”徐岩朔在一旁進言。
李信微微搖頭,目光堅定起來:“不,左昆山他心裡清楚,即便全殲我新編豫軍,於大局也無甚改變。他沒這個膽量在此設下陷阱,定是遇到了極為特殊之事,有了新目標,才會傾巢而出,連襄陽的防禦都不顧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大步走出營帳。
營寨外,晨風吹拂,帶著絲絲涼意。李信抬頭望向襄陽城方向,隻見那城頭果然冷冷清清,不見一個守軍的身影。城樓上的旗幟消失不見,隻剩下空蕩蕩的旗杆,仿佛在無聲訴說著變故。
李信眯起眼睛,心中暗自思忖:這背後究竟隱藏著怎樣的秘密?左昆山到底在謀劃什麼?
“徐岩朔,你即刻派人快馬加鞭向冀國公周進大人彙報此事,不得有誤。”李信轉頭對徐岩朔吩咐道,聲音沉穩而果斷。
“末將遵命!”徐岩朔領命而去。
李信深吸一口氣,大手一揮:“眾將士聽令,隨我接管襄陽府城,而後我們直撲武昌!”說罷,他率先翻身上馬,身姿矯健。士兵們迅速集結,隊列整齊有序,浩浩蕩蕩地向襄陽城進發。
踏入襄陽城,城內一片寂靜,百姓們都緊閉家門,街道上彌漫著一種異樣的氛圍。李信帶著將士們緩緩前行,他的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大人,這城裡安靜得有些可怕,末將總覺得有詐。”身旁的副將小聲說道。
李信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過於擔憂,隻要我們小心戒備,量他也翻不出什麼大浪。傳令下去,各小隊分散搜查,若有異常,立刻來報。”
士兵們分散開來,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