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煙霞滿天。
張詩卿登上城樓,極目遠眺,隻見城外清軍營帳綿延數裡,旌旗蔽日,殺氣騰騰。那凜冽的殺氣仿佛能穿透清晨的薄霧,直抵人心。
張詩卿濃眉緊鎖,轉頭看向身旁的保州兵工廠總管劉玉石,聲音低沉卻透著焦急:“劉總管,我之前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了?那些槍支彈藥、生產原料,還有至關重要的生產設備,可都搬運到城裡來了?”
劉玉石身形略顯單薄,此刻額頭上掛滿汗珠,眼神閃躲,囁嚅著回答道:“將……將軍,槍支彈藥和生產原料都已順利轉移到城中,隻是……那些生產設備實在太過笨重,拆卸起來極為不易,而時間又太倉促了,還沒來得及全部轉移。”
張詩卿一聽,頓時怒目圓睜,一股怒火“噌”地從心底躥起,他猛地揪住劉玉石的衣領,將他提至跟前,怒吼道:“劉玉石,你好大的膽子!這是什麼節骨眼兒上,你竟敢如此疏忽!你可知道,一旦清軍查看明白,這些槍支彈藥的生產設備落入他們手中,會是怎樣的後果?要是他們把這些玩意兒都運到盛京,學會了燧發槍生產,這將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麻煩?屆時,整個戰局都將因你而扭轉,這可是掉腦袋的大事,你知不知道!”
劉玉石嚇得臉色慘白,雙腿發軟,差點癱倒在地。他深知自己犯了大錯,可此刻辯解也是無用,隻能哆哆嗦嗦地垂下頭,不敢言語。
張詩卿心中殺意頓起,他本就是個火爆脾氣,在戰場上殺人如麻,此刻真想一刀結果了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
可就在手掌觸碰到刀柄的瞬間,他的理智回籠了些許。
劉玉石固然可恨,但他確實是難得的生產管理人才,經他手,保州兵工廠的產量、質量都提升不少。
而且,這劉玉石還有一層特殊關係,他是周進父親周大福身邊姨娘的親弟弟,這周大福雖然已完全退隱,不問政事,但他畢竟是今上的親生父親,若貿然殺了劉玉石,日後怕是不好交代。
再者,按照朝廷律法規定,處置劉玉石這樣類比於各部司官級彆的官員,必須請示朝廷,自己也無權擅殺。想到這兒,張詩卿咬咬牙,恨恨地將劉玉石甩到一旁,強忍著怒火,低聲道:“暫且留你狗命,待戰後再與你算賬!”
劉玉石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到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張詩卿望著城外清軍,心中盤算著。這保州兵工廠是決然留不得了,絕不能讓裡麵的設備資敵。
可如今清軍圍城,硬闖出去銷毀顯然困難重重。
思索良久,他心生一計,趁著清軍剛到,立足不穩,且夜幕將至,正好利用夜色掩護行事。
夜幕如墨,緩緩籠罩大地,城外清軍營地燈火通明,卻也因初來乍到,巡邏略顯鬆懈。
張詩卿精選了一隊身手矯健、擅長夜戰的士兵,帶上幾門輕便火炮,悄悄打開城門,借著夜色的掩護,如鬼魅般向保州兵工廠所在方向摸了過去。
寒風呼嘯,吹過枯草,發出“沙沙”聲響,為他們的行動增添了幾分掩護。士兵們個個噤聲斂息,腳步輕盈,生怕驚動了清軍。
接近保州兵工廠時,張詩卿發現不遠處有個小土坡,位置絕佳,正好能俯瞰兵工廠全貌,且距離不到兩裡,在火炮射程之內,他當機立斷,指揮士兵們迅速在那兒設置臨時炮兵陣地。
火炮安置妥當,張詩卿親自裝填彈藥,瞄準兵工廠。他的眼神冷峻,透著決絕,心中默默念叨:“今日毀了這工廠,雖心疼,卻也是無奈之舉,但願日後還有重建之日吧。”
隨著一聲令下,火炮轟鳴,火光瞬間照亮夜空,炮彈如雨點般砸向保州兵工廠。
工廠內頓時陷入一片火海,爆炸聲此起彼伏,火花四濺,映照出清軍慌亂的身影。
他們顯然沒料到敵軍會在夜裡出城反擊,一時間亂了陣腳,倉促組織抵抗。張詩卿見清軍有所動作,一麵令炮兵持續轟炸,一麵指揮士兵列陣防禦,以防清軍反撲。
清軍很快反應過來,大批騎兵朝著炮兵陣地衝來,馬蹄聲如雷,震得大地顫抖。
張詩卿見狀,大吼道:“弟兄們,今日一戰關乎保州存亡,務必拚死守住陣地!”士兵們齊聲呐喊,開槍射擊,等對方近身後,又在燧發槍上安上了刺刀,與清軍短兵相接。
“怎麼槍支上還能安裝刺刀?”清軍大吃一驚,沒有防備之下,很是吃了一個大虧。但他們對保州兵工廠的生產技術,卻也更加垂涎了。
混戰中,張詩卿身先士卒,手中刺刀舞得虎虎生風,所到之處清軍慘叫連連。但清軍畢竟人多勢眾,眼看己方漸漸不支,張詩卿心急如焚。
突然,他瞥見清軍左翼出現一個破綻,原來是一支清軍小隊被己方炮火打散,陣型大亂。張詩卿抓住時機,大喝一聲:“跟我衝!”帶著士兵們朝著左翼清軍殺去。
這一衝,竟如猛虎入羊群,生生撕開一道口子,清軍攻勢為之一滯。趁此時機,炮兵們抓緊時間又發射了幾輪炮彈,保州兵工廠內已是一片混亂,想必一些重要設備已被炸得粉碎,看上去火光衝天,濃煙滾滾,彌漫在夜空之中。
張詩卿見目的已達成,不敢戀戰,且戰且退,帶著士兵們撤回城中。
一路上,清軍雖在身後窮追不舍,但靠著城牆守軍的火力掩護,他們還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保州城內。
城門緩緩關閉,張詩卿靠在城牆上,大口喘著粗氣,望著城外狼藉的戰場,心中五味雜陳。此次夜襲雖成功摧毀了兵工廠,可保州的危機並未解除,清軍定會瘋狂報複,接下來的日子,怕是更加艱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