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村子之後,焦臭味便隨著風吹來,既有著肉被烤焦烤糊的氣味,又有種說不出的惡臭。
簡直要比鄉下村頭供所有村人共用的茅房都惡心。
不似穢物味道,更像是一種自三魂七魄當中散發出來的惡意,惹得整隊人眉頭緊皺。
觀狗鬥本就是個狼妖,鼻子靈敏,在嗅到這味道之後,一張老臉由黃變白,眨眼成青,胃裡翻江倒海,終是壓不住,小跑到一邊,扶著農宅柵欄乾嘔起來。
左辰輕揮道袍,幾朵白花自驢車邊緣盛開,散出淡淡幽香,抵消了空氣中飄著的惡臭味道。
觀狗鬥臉色這才恢複了一些,卻仍是有些發綠。
“真邪門欸。”朱老八也不由得咋舌,轉而看向胡文:“你們人類的村子都這樣嗎?這可不太好活吧。”
“大多數村子都隻是種地養羊,還是挺安生的。”
胡文頭又漲又疼。
這種鬼事也許在徐州常見,在井州常見,但在幽州就是少見。
幽州平民百姓雖還稱不上是夜不閉戶,但好歹也能撈上一個安居樂業,現如今城隍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妖邪犯人難以杜絕,卻也不至於什麼地方都能看得到。
這次也是點背,剛一從大密林出來就碰上了這麼一遭的事。
偏偏身邊還跟著倆大密林的妖王和左辰道長。
好端端的形象啊!
左辰進了村子之後便開始四下環顧,周遭炁息儘數落入他眼中。
房屋的物精之氣,土地的死死生息氣,燃著火焰巨木上躍動著的死氣,以及……
側目看向了村邊一處小林。
紅色炁息便是從那邊傳來的。
應當是極少量的苦海。
“那邊有些惡物,我去處理一下,一會就回來。”
下了驢車,左辰輕輕一撩道袍,腳下步步生花,身影似如幻影,眨眼之間便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去向了何方。
剩下的幾人沿村中土路繼續向前,繞過幾間矮腳土房,終於是到了村落正中央。
此刻日頭正掛在半空當中,曬得周圍發熱發燙,眼前須得三個成年男人環抱才抱緊的巨木上火焰正灼灼跳動,被穿在了樹梢、枝乾,掛在枝頭的屍體隨著火和風晃動著,發出尖銳的呼嘯聲,像是哭泣。
胡文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朱老八拿起了沉甸甸的鋤頭,觀狗鬥雙爪向外伸張,彩衣也下了驢車,左手握劍,右手持燈。
唯獨那白毛狐狸縮在板車上瑟瑟發抖。
她從未和人鬥過法,也不曉得自己到底是什麼樣的水平,隻覺得眼前的景象太過恐怖,連眼睛都不敢睜。
“哈哈!燈火通明引飛蛾,老話果然有道理!果然又有賊上門,是要討殺啊,還是要討酒啊!”
隻聽一聲沙啞低音,渾身燃著火焰的人影,自樹梢的火海中走出,在幾個樹杈中間跳著、越著,最終落到了這熊熊烈火的樹冠。
他完全不怕燙,一隻手扶著樹乾,另一隻手拿著個酒壺,雙腳踩著樹枝,肆意大笑,傾壺倒酒,卻不見一滴酒水落下。
酒早就被火灼乾淨了。
這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好地方,雙手燃著火焰,雙腳燃著火焰,腹腔處開了個大洞,裡麵也跳著熊熊烈火。
他的頭發也燃了起來,隨著風飄動,像是片火紅的葉子。
唯獨的麵相還像是人類,仔細一瞧,竟是個素氣書生長相。而他現在卻是滿目癡狂,完全看不出來任何知書達禮的模樣。
胡文從懷中拿出來了個小瓶子,從裡麵點出來幾滴液體落在指尖上,隨後放在自己眼皮下方輕輕一抹。下一刻,這火人身上的氣焰便如同實質,映照在胡文眼中。
對照氣息,胡文大概能判斷出來對方的實力。
後天巔峰。
光憑修為來講,火焰妖人的水準同自己差不了多少,但他腳踩火樹,周身控火,胡文又沒有避火的法訣或寶物,真要是動手打起來,自己大概率會敗北。
隻不過……
胡文側頭,看了一眼背後浩浩蕩蕩的隊伍。
算這小逼崽子倒黴!
控火雖為諸多手段中比較厲害的殺戈能力,但境界完全碾壓的情況下,再玄妙的手段也難以補齊雙方戰力差距。
更何況,對方瞧起來原本也就是個鄉間漢子,上哪學得會神通去!
怕不是全靠自己的蠻力在打!
燒成了半塊炭的火人顯然沒有觀摩道行的神通,便全然不把眼前胡文他們放在眼睛裡。
哈哈大笑一聲,垂頭:
“既不是道士,又不是俠客,光靠你們幾個人還想著要殺我?癡心妄想!倒是村子裡那些混賬玩意,我好心好意放過他們,卻三番五次來找我麻煩。
“可我當年受苦時,怎麼不見他們?當初若不是有佛陀度化我,恐怕我仍會在不見天日之地遭罪,那時不見他們關心我,現如今殺起我來倒是挺上心的!”
眼中凶戾之氣大盛:
“今兒個我就把你們也燒了!讓你們好好在樹上作陪!再去屠了那些村中人,讓他們以後再也找不了爺爺我的麻煩!”
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