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子穆突然眼光一轉,瞧向那姓段少年,說道:“我那劣徒適才以虛招‘跌撲步’獲勝,這位段世兄似乎頗不以為然。不如請段世兄下場指點小徒一二如何?馬五哥威震滇南,強將手下無弱兵,段世兄的手段定是挺高的。”
馬五德臉上微微一紅,忙道:“這位段兄弟不是我的弟子。你老哥哥我的這幾手三腳貓把式,怎配做人家師父?左賢弟可彆當麵取笑。這段兄弟四位是我在山下碰到的,聽說我正要到上山來觀劍會,便跟著同來,說是順道無量山山水清幽,賞玩風景。”
左子穆聞言皺了皺眉,心想:“他若是你弟子,礙著你的麵子,我也不能做得太絕了。既然是尋常賓客,那我可不能客氣了。有人竟敢在劍湖宮中譏笑‘無量劍’派東宗的武功,若不教他鬨個灰頭土臉的下山,我左子穆顏麵何存?”當下冷笑一聲,說道:“請教段兄大號如何稱呼,是哪一位高人的門下?”
段譽聽見彆人同自己說話,又問自己是哪一位高人的門下的,心想有了些計較。他想:我會的武功種類雖多,但都是妍兒教我的,算起來妍兒該是我的師父。隻是不知道妍兒的那些武功又是從哪兒學來的,且不論他們知不知曉妍兒的名號,我都不會把妍兒推出去,更何況當初我答應伯父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妍兒。雖當初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但經過這些年的相處,我發現自己是要發自內心地去保護妍兒,再加上前陣子發生了迎春院的事後,以及二年前從天龍寺回宮時,已與妍兒表明心意,且皇伯父的賜婚旨意亦已下達,隻待自己弱冠後迎娶妍兒過門即可。所以,我中絕不會說出任何有關妍兒的支字片語。
想到這裡,段譽悠閒地輕搖起折扇,微笑道:“在下單名一個譽字,沒學過多少武藝。隻是看到彆人摔跤,不論他是真摔還是假摔,忍不住總是要笑的。”
左子穆聽他言語中全無恭敬之意,不禁嘴角抽動幾下,心中不免有氣,道:“那有甚好笑的?”
段譽依然輕搖手中折扇,輕描淡寫地道:“一個人站著坐著,都沒甚好笑,躺在床上,也不好笑,要是躺地下,那就可笑得緊了。除非他是個三歲娃娃,自當另作彆論。”
左子穆聽著他的說話越說越狂妄,心中越發得氣塞胸臆,向馬五德道:“馬五哥,這位段兄是你的好朋友麼?”
馬五德和段譽也是初交,完全不知對方底細,隻是看他本生性隨和,又見段譽要同來無量山看看,他不便拒卻便帶著來了,此時聽左子穆的口氣甚是著惱,勢必出手便極厲害,大好一個少年,何必讓他吃個大虧?便道:“段兄弟和我雖無深交,隻是在山腳下偶遇,且相談甚歡,故而結伴來的。我瞧這位段兄弟斯斯文文的,未必會何武功,適才這一笑定是出於無意。這樣吧,老哥哥肚子也餓了,左賢弟趕快整治酒席,咱們賀你三杯。今日大好日子,左賢弟看在老哥哥的薄麵上,就彆跟年輕晚輩計較吧!”
左子穆道:“段兄既不是馬五哥的好朋友,那麼兄弟若有得罪,也不算是掃了馬五哥的金麵。光傑,剛才人家笑你呢,你下場請教請教吧。”
那青衣少年龔光傑巴不得師父有這句話,當下抽出長劍,往場中一站,倒轉劍柄,拱手向段譽道:“段朋友,請!”
段譽道:“很好,你練罷,我瞧著。”仍是坐在椅中,沒有絲毫上場的意思。
龔光傑頓時臉皮紫脹,怒訴道:“你說啥?”
段譽道:“你手裡拿了一把劍這麼東晃來西去的,想是要練劍,那麼你就練罷。我向來不愛瞧人家動刀使劍的,可既來之,則安之,那也不防瞧著。”
龔光傑喝道:“我師父叫你這小子也下場來,咱們比劃比劃。”
我在樹上看到這裡,不禁想到書中最經典的部分即將上演,馬上輕聲告訴鐘靈,讓她也一起聽聽。隻見段譽依然輕搖著折扇,一幅悠閒的樣子,搖了搖頭說道:“你師父是你的師父,你師父可不是我的師父。你師父差得動你,你師父可差不動我。你師父叫你跟人家比劍,你已經跟人家比過了。你師父叫我跟你比劍,我一來不願,二來怕輸,三來怕痛,四來怕死,因此是不比的。我說不比,就是不比。”
他這番說什麼“你師父”“我師父”的,說得猶如拗口令一般,練武廳中許多人聽著,忍不住笑了出來。“無量劍”西宗辛雙清門下男女各占其半,有好幾名女弟子格格嬌笑。練武廳上莊嚴肅穆的氣象,霎時間一掃無跡。記得當初看書的時,看到這段總忍不住會笑,如今聽他親口說出來,更添一分趣味,更是笑出了聲,幸好有那些女弟子的笑聲做掩飾,不然我和鐘靈躲在樹上的事,一定會被他們發現的。鐘靈也在我旁邊嗬嗬的笑著,按原著來說鐘靈這時應該沒有笑才對的,或許是她笑了而金大師卻沒寫出來吧。
龔光傑聽了大踏步上前,伸劍指向段譽的胸口,怒喝道:“你到底是真的不會,還是在裝傻?”
段譽見劍尖離自己的胸不過數寸,隻須輕輕地一送,便刺入了心臟,臉上卻絲毫不露驚慌之色,說道:“我不是不會,是不願意跟你比。再說,我會不會武功跟你有啥關係?”
龔光傑怒道:“你……!那你就是到無量山劍湖宮中來撒野的了,想必是活得不耐煩了。你是何人門下?受誰的指使?若不直說,莫怪大爺劍下無情。”
段譽道:“你這人怎地如此狠霸霸的?我平生最不愛瞧人打架。貴派叫做無量劍,住在無量山中。佛經有雲:‘無量有四:一慈、二悲、三喜、四舍。’這‘四無量’麼,眾位當然明白:與樂之心為慈,拔苦之心為悲,喜眾生離苦獲樂之心曰喜,於一切眾生舍怨親之念而平等一如曰舍。無量壽佛者,阿彌陀佛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聽他嘮嘮叨叨的說佛念經,我不禁又“嗤”聲一笑。龔光傑皺了皺眉,隨即長劍回收,突然左手揮出,眼看一掌即將打在段譽的臉上。
鐘靈緊張地抓緊了我的手,我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段譽是不會被打的。這是自然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段譽一絲一毫,亦如他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一樣。事情發展至此,坐在段譽旁邊的虛竹不免也緊張起來,一手已暗自運氣準備出手相救。
說時遲,那時快。我隨即捏起幾粒瓜子殼,幾個彈指向龔光傑的掌心彈去。段譽恰時將頭一偏,那幾粒瓜子殼正好打在龔光傑掌心,他吃痛的“啊”一聲叫了出來。如今的段譽雖然不比書中的段譽那般絲毫不會武功,他已經是從小跟我一起練功,如今的武功造詣絕對在場所有人之上,我相信他能躲過這一掌。但也有可能以他的性格,不會去躲這一掌,因此我不會去冒這個險,哪怕是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我也絕對不允許此類的事情發生。
眾人皆認為段譽必定吃虧,卻不料龔光傑慘呼一聲,左手尚未打到段譽臉上,反而迅速收回,莫名其妙吃了個大虧。眾人定眼看去,原來龔光傑被瓜子殼打中了掌心,而且顆顆瓜子殼深深嵌入他的掌心,一顆也沒有落下。我絕不允許段譽有任何傷害,所以下手很重。段譽眼見那幾顆瓜子殼,搖著折扇悠閒地笑著,他知道那是“彈指神功”的功夫。剛才聽槿夕來說我已經來了,他立即掃了一眼全場卻不見我,還有些半信半疑,現在心中終於確定我已經在場了。
鐘靈輕搡了搡我,好奇地問:“妍姐姐,剛才是你使的功夫嗎?”我輕點了點頭,她繼續問,“那是什麼功夫啊?好神奇哦!”